师满天下[穿书]_分卷阅读_58
按江言笑的想法,他早晚得屏蔽李玄清的追踪术,屏蔽的时间却不好把握。
在李玄清出现前屏蔽是心虚,约等于告诉李玄清他就是江言笑。迟迟不屏蔽是拖延,不利于后续任务的完成。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既能屏蔽追踪术,又能打消李玄清的疑虑,同时还给慈心交代,一举三得。
于是,慈心赶来后,江言笑故意用话语暗示慈心——声称回云浮山的太微清尊为何出现在这儿,还这么巧,刚好救下他?
按照江言笑原本的推测,慈心应当会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怀疑李玄清暗中追踪。毕竟在大昭恩慈寺时,小徒弟就与好友有过纠缠……然后李玄清一走,江言笑就可以让系统屏蔽追踪术,李玄清会以为追踪术是慈心屏蔽的,慈心若有意探查,又会发现江言笑身上没有被下“追踪术。”
这样一来,既能为后续“追踪术失效”找到理由,还能打消慈心对李玄清的怀疑,免得他们因他心生嫌隙。
江言笑用心良苦,基本达到了目的。唯二的变故是,他没想到李玄清走的这么早,也没想到慈心压根没有往“跟踪”这个方面想,默认李玄清留在人间,是为了寻找他失踪的徒弟。
系统:【笑笑,明天你打算如何面对仙尊?】
【明天?】江言笑以被蒙头,沉默良久,【……没有明天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洛京布下的那道剑意么?】江言笑闭了闭眼,【今晚就启动它吧。】
第二日,江言笑果然没有见到李玄清。
他像一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过客,出现又消失,只余一抹转身的背影,在江言笑脑海中翻来滚去。
【……】系统检测到江言笑紊乱的心绪,【你还好么?】
江言笑手臂有点痒,伸手抓了抓,道:【还好。】
能拖一时是一时……他是故意把李玄清引走的。
十几日前,江言笑还在洛京时,提前布下了一个小局。趁慈心不在,他偷偷入城,在一道死胡同中埋下一道浮生剑的剑意。
对于李玄清而已,除非他亲自下了追踪术,否则只能通过浮生剑找人。江言笑乃浮生剑之主,虽不知用何种方法隐藏了浮生剑的气息,但百密总有一疏,但凡太微剑有所感应,江言笑所处之地将暴露无遗。
江言笑利用这点,设下一个“似真似假”的小钩子,效果如何,全看李玄清上不上钩。
“师父,仙尊呢?”一大早听说姚县令有了苏醒的征兆,慈心与江言笑用完早膳后赶去见他。路上,江言笑特意同慈心确认李玄清所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有事离开了。”
慈心这么说,李玄清一定走了。江言笑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憋出一句明知故问,“是回云浮山了吗?”
“不,”慈心望向北天,“他去洛京了。”
果然,哪怕只有一点微末的希望,哪怕一切可能只是一个骗局,李玄清还是会去一趟洛京,亲自求证江言笑的存在。
【虽说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声东击西”来掩饰身份,争取时间。但是……】江言笑连连摇头,在心中苦笑,【这样支开师尊,我怕是要折寿。】
县令府邸已被烧成灰烬,姚县令被暂时安置在医馆中。慈心与江言笑赶到时,他似乎正陷入一场噩梦,整个人不安地扭动,面上青白交加,嘴里喃喃着什么。
慈心快步上前,江言笑紧随其后。他压下纷杂的思绪,注意力集中在病床上,竖起耳朵试图听姚县令的梦呓。
奇怪的是,医馆的大夫没有坐在床边为病人诊治,而是唯恐避之不及般站得老远,脸上露出古怪又惊惧的神情。
慈心:“怎么回事?”
大夫张了张嘴,尚未想好如何开口,姚县令含混的声音传入江言笑与慈心耳中:
“怪……怪物……”
“瘟疫……烧光……”
“雪……啊啊啊——滚开!”姚县令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倏地一声怪叫,从噩梦中惊醒。
他诈尸一般弹起来,满头大汗,目光没有焦距。更为诡异的是,他醒来的第一反应不是观察四周,而是撸起袖子看向自己的皮肤。
“怎么回——”
江言笑话说一半,卡在嗓子里。因为他和慈心都看到,姚县令的手臂上长出了一撮撮白毛!
那毛发雪白,约有一寸长,有生命般随空气舞动。它的质地很奇怪,不似人类或动物的头发或皮毛,更像是柔软易碎的菌丝,扎根在红肿溃烂的皮肤上,疯狂地汲取人体的营养。
“我,我今早才发现县令长毛了!昨天抬过来时还没有!”大夫远远喊道,“这是什么怪病哟!老夫行医一辈子都没见过!”
姚县令一句话都没说,就被自己吓昏了过去。慈心则把江言笑挡在背后,脸色越来越沉重:“……是雪丝缠。”
江言笑:“雪丝缠?”
“一种冥界疫病,”慈心道,“发病者被种上“雪丝”,以血肉精魂供养,皮肤上最先出现小白点,随后雪丝破出,越生越多,整个人变成雪丝的寄生体,最后浑身溃烂而亡。”
江言笑:“……”听上去有点恶心。
“因病状残忍,被寄生者极其痛苦,前任鬼王在时,被当作一种报复生者、折磨凡人的刑罚。”慈心眉心越皱越紧,“后老鬼王身死,姬九云称王后明令禁止雪丝缠,没人再敢用这个东西了。”
“现在却有人拿到它,还用它来害人?”江言笑问完,心里忽地涌起一阵不妙感。
莫名其妙的雪花……白毛附体的雪丝缠……
江言笑唰地撸起袖子,差点喷出一口凌霄血——他的手臂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点,正是雪丝缠的征兆!
第54章 咚
如果那一刻江言笑转过脸, 就会发现慈心的面色唰地变得雪白, 瞳孔涣散了一瞬。
【卧、卧槽!】江言笑差点犯了密恐, 第一反应是放下袖子狂甩胳膊,甩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原地跳脚,恨不得把自己双手砍下来, 更不敢想手臂皮肤变成这样, 身上又成了什么样。
一只手突然擒住江言笑的手腕。剧烈的颤抖顺着血管与经脉传来,与心跳声共振,化作轰隆隆的喧鸣,碾压过两人的心脏。
“子楚……”
“师父!”江言笑这才注意到慈心神情不对。
如果说平日里慈心总是温和有礼, 令人如沐春风,那么他心绪为数不多的大起大落, 全给了江言笑。初见时的惊讶,受伤时的紧张, 发现江言笑被欺负时的心疼, “捉奸在床”时的愤怒……可是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 从头到脚写满了惊惶。
仿佛噩梦被撕开一角, 慈心浑身僵硬,脸上浸出冷汗,不过片刻,整张脸都湿透了。雾气在他眼中散开, 化作一片迷茫与虚无,他的嘴唇发青,吐不出完整的字句:“我……你……”
“师父!!!”
仿佛平地一声雷, 耳边传来一声暴喝,把慈心从梦魇中惊醒。慈心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手撑到床边时,正好见到江言笑对他挤出一个笑:“别慌啊师父!我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治不好?您一急,我都被吓到了。”
说完,江言笑转头求证系统:【……可以治好的吧?】
系统道:【不知道,我正在为你祈祷。】
江言笑:【……】
说心里不怕是假的,任谁撸起袖子发现自己成了个大型“培养皿”,都会吓得嗷嗷直叫。只不过,慈心的反应比他这个寄宿体还大,两厢一冲撞,江言笑反而冷静不少。
他握住慈心的手,摸到一掌潮湿:“师父您放心,我命大着呢,绝对不会有事的。”
倒是……这玩意儿不会接触传染吧!
慈心一直紧紧箍住他的手腕,江言笑怕慈心被传染,挣动了几下,挣不开。
“……没事。”似乎能猜中他心中所想,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慈心看一眼江言笑,垂下目光,五指捏的更紧。
沉默中,江言笑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师父,雪丝缠从种下发病到爆体而亡,通常要过多久?”
慈心喉头滚了滚,艰涩道:“短则七天,长则数十天。”
“那足够了,”江言笑心很大地安慰道,“有师父陪我保护我,七天之内我们还拿不到解药?”
慈心:“我们这就去找姬九云。”
慈心说完,转身就要走出医馆,被江言笑眼疾手快地拉住。
“师父别急,”江言笑指了指床上不省人事的姚县令,“您大概忘了,我们还有话没问。”
姚县令是被活活逼醒的。他本来吓昏过去,意识漂浮不清,人中忽然针扎般疼,刺得他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
可惜刚一睁眼,视野出现的不是娇美小妾,而是两个锃光瓦亮的秃瓢。
慈心收回二指,眉头紧蹙,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姚县令,你为何会染上雪丝缠?可知你的妾室为何人所害?是谁放的火?为何只有你逃了出来,毫发无损?”
江言笑从未听过慈心连珠炮般发问,直把姚县令问得两眼发直,快要听不懂人话了。
等慈心问完,姚县令眼神才恢复清明:“……什么?”
江言笑:“……”
他忙安抚急得快吐血、偏偏又不惯于发号施令的慈心,让他坐在床边,自己握住慈心的手,对姚县令展颜一笑:“姚县令好,我是萧子楚,旁边这位是我师父,大昭恩慈寺住持慈心。”
姚县令眼圈乌黑,眼窝凹陷,愣愣地点头,似乎没听明白江言笑在说什么。
江言笑不徐不急,抽出一只手,挽起袖子。
“……!”姚县令两眼一翻,又要厥过去。
“喂,躲什么躲!”江言笑伸手去掐姚县令人中,胳膊都快杵在姚县令眼皮顶上,生怕他看不清上面遍布的白点,“姚县令,拜你所赐,我现在与你同病相怜,也成了雪丝缠的寄生体!”
面对慈心时的笑意荡然无存,江言笑寒着脸,咬牙切齿:“要是不想死,就赶紧老实交代,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刻钟后,慈心与江言笑捋清来龙去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简单来说,这个看似疑云重重的事件,很可能是一场仅针对姚县令的报复。
“你是说,你的府邸是你自己放火烧的?”
“是……是。”姚县令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喃喃道,“我也是没办法啊,逼不得已。他说不烧了这里,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那你就把自己的小妾活活烧死了?!”江言笑匪夷所思地瞪大眼,恨不得掏出竹竿抵在姚县令的脖子上。
“没……我没有杀人!”提及那十九个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损的妾室,姚县令老泪纵横,“她们都是被害死的!和我一样,不知何时染上这怪病,一开始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白毛疯长,这个人很快就会……会……”
江言笑:“会什么?”
姚县令:“……烂掉!”
烂掉?江言笑回想起他们尚未到遥城,在树林中遇见的那只女鬼。她脸上布满抓痕,深可见骨,血水直淌,看上去极为恐怖。后来他与慈心一道赶来,半夜里又见到了那只女鬼,她却仿佛不认识他们了,其他女鬼的脸也都好端端的,没有毁容。
密林中的女鬼到底是谁?谁暗中对女鬼们动了手脚?
耳边,姚县令还在讲述自己的遭遇:“那日我一觉醒来,发现阿绿身上出现了像你一样的白点。我们以为只是意外,抓点药喝即可。没想到短短两日,阿绿整个人都被雪丝缠寄生,走不了路,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白丝从自己面上长出,向上穿透皮肤,向下刺破喉咙……”
“你倒挺了解。”江言笑冷笑道,“所以,爱美的女子受不了打击,宁可毁容也要把这白丝去除?”
姚县令满头冷汗:“是,是这样……”
江言笑:“不过,真正的死因却不是毁容,而是窒息或者五脏衰……”
他尚未说完,慈心突然开口:“……两天。”
江言笑愣了愣,转头看向慈心。他的师父脸色煞白,浑身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