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钩[重生]_分卷阅读_96
墨远不情不愿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连慕枫又道:“你在看景,我在看你。”
墨远莫名觉得鼻子发酸,偏头看向一旁吃着豆料的两匹马:“都被雪盖住了,已经不像了。”
连慕枫起身从一旁的柴火堆里扒拉出一截手臂粗的树枝,又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抽出匕首将树枝劈成两段,笑道:“我重新雕两个小人,不怕被雪盖住。”
墨远想说“谁怕被雪盖住了”,可看着连慕枫已经开始低头忙活起来,又将话咽进去。
山洞里一时寂静无声,墨远静静看着连慕枫雕刻,目光落在他侧脸上,见他神色认真专注,心中又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两个木雕花了将近半日,连慕枫雕刻自己的人像显然没有雕刻墨远的人像那么熟练,期间数次差点作废,勉强挽救修补后,看还有几分人样就继续下去,好在最后到底像了七八成,而墨远的人像则惟妙惟肖,与之前的雪人不分伯仲,整个过程更是一点磕绊都没有。
连慕枫将两只木雕都塞到墨远手中,笑道:“送给你。”
墨远垂眼打量,手心里烫得厉害,像是握着两团火,这两团火直接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最终汇聚到胸腔里,在心底烫出一个深深的烙印。
柴火发出断裂的声响,衬得山洞里越发寂静,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连慕枫又开始做晚饭,到用饭的时候他瞥见墨远将两只木雕都放进褡裢中,心中一喜,趁着递筷子的时候将他的手抓住,笑道:“你相信我了?”
墨远瞥他一眼,没吭声。
连慕枫知道他心里依旧不踏实,便没有步步紧逼,松开他的手道:“吃饭吧。”想了想又道,“吃完了还得敷药。”
墨远不咸不淡道:“敷药比做木雕简单多了,你自己敷。”
连慕枫:“……”
媳妇儿已经回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连慕枫自我安慰一番,用过饭老老实实自己将汤药煎好喝了,又将敷药换了重新扎好,期间数次朝墨远看过去,他都撑着头闭眼假寐,一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
连慕枫终究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将他圈在怀中,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夜里凉,你靠着我睡。”
墨远没有挣扎,默默靠在他怀里,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失忆。
连慕枫见他难得温顺下来,悄悄松口气,将他抱紧,温热的呼吸罩在他脸侧。
半晌后,墨远忽然开口:“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慕枫自然不想瞒他,只是又怕他走火入魔,顿了片刻,道:“我慢慢说,你只管听,不要细想,不要逼着自己去回忆,可好?”
墨远寻思片刻,点点头。
这一夜雪下得安静,外面没有风声,山洞里并不怎么冷,连慕枫便没有遮挡洞口,只扯过大氅将两人裹住拢紧。
墨远被他抱了一夜,听了一耳朵往事。
连慕枫心知他聪明,怕自己半遮半掩地讲述会让他生疑,反而引得他因为探究走火入魔,便干脆将所有事都讲了。
事情太过离奇,墨远瞠目结舌,越听越觉得他在胡编乱造,前面还能忍,到后面提到阿十就彻底忍不住了,回头打断他的话:“等等!阿十是我生的?我的肚子?”
连慕枫点头:“是,我知道你不信,但这是真的,你师父师兄弟都知道。”
墨远坐直身子看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听你这么说,我对你可真够死心塌地的,一见面就对你勾勾搭搭,还心甘情愿为你十月怀胎生孩子。”
连慕枫心知承认的话必会让他觉得厚颜无耻,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墨远眼底露出戏谑:“连兄好能耐啊,想必十八岁那会儿的风姿气度堪比谪仙下凡吧?”
连慕枫:“……”
墨远说完又莫名觉得心跳加速,抿紧唇坐回去,突然不吭声了。
连慕枫将他抱紧,埋头在他颈间,脑中闪过曾经在噩梦中出现过的画面,闭上眼忍住翻涌而来的痛楚,低声解释道:“原本我也有诸多疑惑,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容易就看上我了,后来我才知道,兴许我们前世就已相知,只是你有前世的记忆,而我没有。”
墨远听他说完,本想嘲笑他连前世都扯出来,随即就感受到他压抑的痛楚,终究还是抿紧了唇,半晌没有开口。
如果连慕枫在说谎,那这谎言也太大了,编得如此滴水不漏可不容易,可若是事实,听起来又实在匪夷所思。
因太过离奇,墨远无法感同身受,更是没有追究记忆的想法,倒是免了连慕枫对他走火入魔的担心。
连慕枫见他不再质疑,又接着讲下去,直讲到天际微明才停下来。
看墨远一脸不信的模样,他想了想,慢慢道:“其实这些都是骗你的。”
墨远:“……”
“没那么复杂。”连慕枫接着道,“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那时你顽劣促狭,故意用假名骗我,直到后来流云公子治好了我祖父的旧疾,我们两派开始有来往,我才知道你叫墨远不叫阿容,只是习惯早已养成,要改口很难。”
墨远:“……”
连慕枫打量他神色。
墨远勾起唇角:“我该信哪一个?”
连慕枫正色道:“挑一个你听着顺耳的信吧,不管信哪个,你与阿容都是同一人。”
墨远:“……”
连慕枫道:“雪还没停,我们过两日再走?”
墨远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算是答应。
连慕枫心知他芥蒂已经消除大半,心头微松,趁他不备在他颈间亲了一口,见他竖起眉梢似要发怒,忙跳起来道:“天亮了!我烧点水!”
墨远瞥见他眼底的笑意,转过头,到底没吭声。
第118章 【相信】怎么好好的又翻脸了?野男人的甜言蜜语信不得啊!
第二日雪就停了, 两人牵着马继续上路, 之后又遇结冰,不得不在农家借宿, 当晚同榻而眠, 墨远被连慕枫抱在怀中, 竟觉得格外安心。
墨远心想:或许连慕枫说的是真的。
接下去一路还算顺畅,两人没用多久就到了流云医谷, 连慕枫一路将墨远送入医谷, 临别时颇为不舍地将他抱住,低声道:“年后我祖父七十寿诞, 会大宴宾客, 你到时过来多住几日可好?”
此时天刚蒙蒙亮, 医谷里寂静无声,湖面已经结了冰,湖边的垂柳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山谷里风小, 却依旧寒意蚀骨, 墨远脸埋在他颈间, 感受不到任何寒意,只是好几次想抬手揽住他腰背,终究还是又收回去,最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冷着脸道:“不去。”
连慕枫心里一紧:“你之前答应得好好的!”
墨远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之前我可不知道你心里还有个阿容。”
连慕枫:“……”
最近这些日子,墨远心思藏得深, 看似接受他的亲近,又与他保持着距离,想来是觉得他说的那些事有几分可信,却又不敢轻易相信,心里不踏实,正琢磨呢。
连慕枫既心疼又哭笑不得:“你吃自己的醋做什么?”
墨远冷笑:“我吃醋?你那个一见面就投怀送抱对你痴心不悔的阿容才会吃醋。”
连慕枫噎了一下,嘴角微微抽动,费了老大劲才将笑意压下去。
墨远不自在地转过头:“我得回去向师父复命了。”
连慕枫不想步步紧逼,便没有在医谷多做停留,临走前拉过他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见他要挣扎,忙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撬开他牙关狠狠吻了一通才将他放开,又亲了亲他的鼻尖,低声道:“我等你!”
墨远:“……”
“我还欠你一笔诊金,记得过来讨要。”连慕枫又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墨远唇上一片酥麻,对着他离开的身影干瞪眼。
没多久,医谷里渐渐有了动静,墨远站在湖边寻思片刻,没急着去找流云,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对着一脸惊喜的豆子竖起食指:“嘘——我想睡一觉,先别声张。”
豆子连忙点头。
墨远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去把阿春叫过来,悄悄的,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大公子。”
豆子挠挠头,既不解又苦恼:“阿春跟着大公子习武,一直就住在大公子那边,我去叫阿春,肯定会惊动大公子的。”
墨远走过来捏捏他的脸:“那你不会挑个大公子不在的时候?或者将大公子引开?”
“哦!那倒是!”豆子瞪大眼,醍醐灌顶,很快就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墨远等了没多久,阿春就来了,进门时一如既往地喊他“师父”,墨远这回没再纠正他的称呼,反而笑了笑:“阿春,我想起来了,你确实是我徒弟。”
阿春一听,激动得扑倒他腿边:“师父!您真想起来了?”
墨远点了点头,叹口气道:“只想起来一部分,当初在应城收你为徒的事记得最清楚。”
阿春瞪大眼,也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受到惊吓:“师父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跟我有关的事?!”
墨远暗暗观察他神色,淡淡道:“也不全是吧,主要是因为那时候慕枫也在。”
阿春笑起来,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原来如此……”
墨远笑了笑,又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冒充我糊弄慕枫,掌柜也跟着你一起打掩护,你学我倒学得挺像,还真的将慕枫给糊弄过去了。”
阿春大大咧咧道:“嗨,别提了,后来还不是被拆穿了,连少堡主什么都知道了,我还在他面前唱大戏,被大家好一通嘲笑,丢人丢得我都差点投湖自尽。”
墨远心口狠狠一跳,面上却是茫然之色:“我有点印象,但记不清了,当时我带他回医谷是不是因为我怀了身孕?”
阿春一听他连这么要紧的事都想起来了,立刻放松警惕,一拍大腿道:“对啊!师父您那时候怀了身孕,要回来养胎,后来老堡主和堡主都来了,师父您和连少堡主的亲事也谈成了,那时候咱们医谷可热闹啦!”
墨远心里开始“砰砰”乱跳,将连慕枫之前告诉他的事通通从脑中过了一遍,又试探了几句,竟然与阿春说的完全吻合。
阿春说了半天才意识到不对劲:“咦?师父您叫我过来做什么?对了,连少堡主呢,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墨远稳了稳心神,从容笑道:“他有事赶着回去了,我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都跟着大公子学了那么久,还愿不愿意再跟着我,我这些年都没管你,心里实在愧疚。”
“愿意啊!当然愿意!”阿春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哎哟!师父您老人家总算是认我了!”
墨远点点头:“既如此,我就去跟师兄说一声。不过眼下我还有点事,正式拜师恐怕得等到年后。”
阿春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切都听师父安排!”
墨远又道:“对了,我只想起来一部分,很多记忆还很模糊,你先别声张。”
阿春不疑有他,连连点头。
墨远笑意加深:“你看看你,这么高兴,大公子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是要惹他伤心啊!”
阿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回去会收敛一些的,其实大公子一直都很嫌弃我,还总骂我笨,说这样的徒弟白送他他都不要,师父您还当个宝捡回来,我以后搬到师父您这里来,大公子应该会很高兴的。”
墨远:“……”
你是挺笨的。
阿春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豆子进来打算给墨远铺床,就见他坐在椅子上怔怔发呆,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高兴事。
豆子怕打扰他,踮着脚走进去,手刚碰到被子就瞥见他站起身往外走,忙转头喊道:“二公子,你不睡啦?”
墨远冲他摆摆手,笑意盎然:“不睡了,别铺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