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_分卷阅读_295

  这事嘉成帝并不知道,知道估计把李顺活吞了的心都有。
  薛庭儴笑了笑,没有说话,李顺也不好再多言,只能叹着气走了。
  等薛庭儴扭头回去,才发现本来应该很高兴的招儿,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
  也不是说不高兴,就是很平静。
  不光招儿平静,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很平静,似乎这赵国夫人的诰命,没什么值得好稀奇的模样。
  想着李顺之前说的话,薛庭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只是招儿不说,他一个做人丈夫的,也不好觍着脸去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不高兴什么的。若真这么解释了,恐怕反而画蛇添足。
  最后还是招儿没沉住气,吃罢饭借着小憩的空档,劝了他几句。
  “要不,你就跟陛下服个软?他是君,你是臣,总这么僵着你吃亏。”
  “我吃什么亏,我无官一身轻,乐得悠闲。”谁说薛大人不在意了,多多少少是有些在意的,瞧这话说的,酸溜溜的。
  招儿太了解他了,闻言乜了他一眼,道:“就别说做面子的话了,当我不知道你就算在家里闲着,先生和阿坚那里你也没少去。难道你去他们那儿,就是喝喝茶说说闲话?陛下到底是陛下,身体也不好,今儿封我这个诰命,何尝不是看着你的面子。陛下已有示好之意,你就借坡下驴吧。”
  “你不懂。”见招儿圆睁的眼,他才叹笑一声道:“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多想。”
  “真有数?”招儿看了看他,才道:“罢,那你有数就成。”
  这场僵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辽东燃起烽火,终于破局。
  自打太祖将那群金人赶出关外,这些年他们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大昌,时不时就想南下生些事。
  金人骁勇善战,而大昌重文轻武,虽这些年已经改了许多,却一直和对方僵持着,只能将对方挡在辽东边线之外,并不能将对方斩草除根。
  金人早在前朝是就建了国,又称后金。黑图阿拉便是金人的都城,这些年来大昌整饬朝中各处毒瘤时,对方也没少积蓄国力。
  大抵是觉得终于可以和大昌扳一扳手腕,说不定还能一举突破边关防线,挥师南下。到那时候,他们再不会重蹈祖先的覆辙,而是会占据整个中原大好的江山。这次金人的攻势颇猛,辽东战事连连吃紧,辽东边线已经丢了好几处卫城。
  战报送来,朝堂上下同仇敌忾,自然是要一致对外的。
  值此之际,薛庭儴主动入了趟宫,也不知他和嘉成帝说了什么,总而言之君臣之间尽弃前嫌。
  其实本身就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皇帝被落了面子,做臣子刻意给他做面子罢了,可给皇帝做面子的同时,做臣子也是要些面子的,才会闹得这么一出。
  嘉成帝重整朝堂后,户部尚书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定,明显是等着薛庭儴。
  这是表态。而每逢大战,必然粮草先行,这些都需要户部去筹备,这场战事正好给君臣一个各下台阶的好机会。
  经过一番商论,朝廷择了数名骁勇善战的大将,奔赴辽东。
  而就在这时,五皇子祁戦突然请兵出战。
  三皇子的谋逆败露,到底是连累了他。虽然整件事他并没有搀和其中,但他本身与三皇子交情甚佳,就是犯了帝王的忌讳。
  如今几个成年皇子中,二皇子每日锲而不舍想求得嘉成帝的原谅,四皇子一改早先高调的作风,低调至极。
  唯一大出风头的是莫伽,这个在年纪上算是除过亡太子,最大的一名皇子。
  按照齿序,他该是大皇子,可惜他有异国血统,前阵子朝堂上又刮起一阵立储之风。嘉成帝直接封他做了鲁王,算是彻底否决了莫伽在皇位继承的资格。
  其实想也知道,中原王朝历来重视正统和血统,怎么可能会择一位有异国血统的皇子为储君。就算嘉成帝答应,下面朝臣们也不会答应。
  也许在一些事情上,他们各自为阵,总是喜欢斗得死去活来,可在大统继承之上,他们格外重视,且态度一致。
  这也是为何那次嘉成帝露面后,会形成一面倒的境况,一个大逆不道和谋朝篡位,就足够将三皇子拍死在当场了。
  明摆着嘉成帝暂时并无立储的打算,五皇子不可能永远任自己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只能自谋出路,才会有这次请兵出战。
  嘉成帝准了,五皇子收拾行囊出京。
  他的离京并没有引来太多人的关注,世人只当他是受了三皇子牵连,被流放了。
  其实离开也好,也许外面有更为广阔的天地等着他。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辽东的战事一直处于胶着状态。
  大昌时败时胜,没吃什么大亏,但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
  就在秋风骤起之际,五皇子突然领兵大破被金人占领的广宁城,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连着夺回了三处失守的卫城。
  朝廷迎来大捷,嘉成帝龙颜大悦,封其为镇北王。
  一时间五皇子声名大噪,本就对立储死心的朝臣们再度蠢蠢欲动,请奏立五皇子为储君。在如今既无嫡出,其他皇子要么默默无闻,要么都尚且年幼的情况下,五皇子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可惜这事被嘉成帝驳回了,他也一改早先专断独行的态度,声称已留下密诏,在自己龙御归天之际,就是大昌未来继承人大白天下之时。
  为了取信众臣,他甚至拉出叶莒、林邈等人作证,已将密诏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之下。
  其实这不过是拖延之计,反正薛庭儴是知晓那后面什么也没有的。
  战事大捷自然少不了论功行赏,辽东那边也就罢了,京城这边户部尚书薛庭儴因筹备军粮有功,被嘉成帝下旨入直文渊阁。
  圣旨发下,朝臣们并不吃惊,反倒有一种早该如此之感。
  不过三十三岁的阁老,虽是实至名归,却足够让人为之嫉妒了。
  第271章
  逢此大喜,薛府上下都是喜笑颜开,可招儿却是有些犯愁。
  无他,皆因大儿子该是说亲的年纪。京城各家子弟定亲都早,十五六岁定亲,十七八岁成亲。儒家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就是俗称的先成家后立业。就算不在京城,在余庆村,以薛耀弘的年纪也是该说亲了。
  招儿历来是个开明的性子,并没有打算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给自己找个儿媳妇回来,所以她提前就把这事和大儿子说了。
  哪知在薛耀弘这里,却是受了阻。
  薛耀弘的意思是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他打算考中功名以后,再说婚事。
  不光如此,他还打算出门游历一番,增长见识。
  这不,招儿就愁上了。
  这事招儿可做不了主,就把事情告诉薛庭儴,而薛庭儴却不免多想了一层。
  他还没忘记在那梦里,儿子一生未娶,最终成了个断袖的事。
  虽一个正常男子成为断袖,必然会有诸多因素,可他心中一直惦着此事。
  平常的时候没少关注大儿子,也是近两年见没这种征兆,才渐渐淡了这种心事。如今该成亲的时候不成亲,说是要出门游历,这到底是真为游历而去,还是为了躲避婚事?
  薛庭儴刻意抽了个休沐的时间,将大儿子叫来询问。
  面对父亲,随着年纪日渐增长,薛耀弘多了许多敬仰和尊敬,却少了几分幼年时的亲近。
  不是不亲近,只是长大了,懂得事多了,明白担在自己肩上的责任,心态就变了。
  “我听你娘说你打算出门游历?”薛庭儴揉了揉眉心道。
  他如今入了阁,事务更多,尤其嘉成帝似乎也放开了,不再像以往那样什么都一把抓在手中,也是身体不允许,政务不免就压在内阁身上。他今天说起来是休沐,不过是把所有的事都扔下了,才抽出空来。
  薛耀弘并不意外父亲会这么问自己,点点头:“儿子是有这种打算。”
  “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薛耀弘看了坐在书案后的父亲一眼,见他一身青衣,面容清隽,浑身充斥着一股儒雅而从容的气质。
  这就是他的父亲,大昌的户部尚书,最年轻的阁臣,陛下心目中的肱股之臣。
  薛耀弘是崇拜薛庭儴的,可这种崇拜每多上一分,他心中便会多上一分自惭形秽。
  “怎么不说话?”
  “爹,我……”
  薛庭儴从书案后走出来,来到旁边的圈椅上坐下,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过来,这边坐。”
  薛耀弘走过来,坐下。
  “我们父子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是不是爹这些年忙了,小狗子就对爹不亲近了?”
  听到这句‘小狗子’,薛耀弘白净的脸上现出赧然之色。
  幼年不懂事,他记忆早,还没忘记小时候总是小狗子小狗子的这么称呼自己。那个时候大抵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光,爹的官位不高,还没有肩负朝廷重担,总会用个小背篓,背着他和娘四处游玩。
  孺慕之情顿起,薛耀弘同时也想到他家的情况不同他人,一直以来父母对他都是宽容默许的状态,从不干涉他的生活,甚至也从没要求过他一定要如何如何。
  “儿子觉得自己思想浅薄,见识也太少。我是家中长子,可爹不在时,作为长子的我却没有挑起家中的重担,碰见危机时,还得娘出面周旋。儿子今年已十六,爹十六的时候已经是个举人了。如若只是困守在家中这方天地,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儿子觉得自己大抵一辈子不能成长……”
  其实还有许多,薛耀弘没有说。
  在嘉成帝住在薛府的那段时间里,也许宁宁和泰哥儿还不能察觉到家中的危机,作为长子薛耀弘却是心知肚明。
  他很想帮着娘,担起那份责任,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为了全家安危,殚精竭虑。
  尤其薛耀弘是出生在薛庭儴未发迹之时,他几乎是亲眼看到爹从一路艰辛到位极人臣,如今年逾三十已是内阁辅政大臣。
  期间的艰难险阻,他虽不能体会到,但只从那次娘失踪了一年时间,就能感觉出。
  他总会下意识拿着自己,和爹当年这般年纪时比较,比较下来的结果是自愧不如。再加上之前乡试失利,紧接着又发生了许多事,他才生了外出游历的心思。
  只是家中正值多事之秋,他一直没敢提,眼见一切进入正轨,这想法又上了心头。
  随着薛耀弘的诉说,薛庭儴只是默默听着。
  等他说完了,他才抬眼看向身边这个俊秀斯文,却难掩青涩的少年。
  少年的面孔稚嫩,就如同当年的他一般。
  这是他的儿子!
  每个人都会经历,才能成长。诚如他,何尝不是因为那个梦,比旁人多经历了一辈子,才会在这辈子得心应手。
  人生没有捷径,他薛庭儴也不是总把儿女护在羽翼下一辈子的人。儿女成长了,就该放他去飞。
  至于结果是好还是坏,总得经历了,才能知道,不是?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很可笑,明明现实早已脱出梦里的轨迹,他为何要去担忧儿子会不会再度变成一个断袖。
  会与不会,那都是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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