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_分卷阅读_204

  这下,谢家的家主急了,明明躺在榻上动弹不得,还屡屡派人来找谢三。
  谢三也就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其实整件事情不过是卸磨杀驴,老家主还能当家做主的时候,自然不会怕他一个旁枝。可老家主不能动弹了,自然怕被一个旁枝挤去了家主的位置,也因此才会有小题大做夺了谢三的权。
  看似是儿子干出的蠢事,其实老子若是没参与其中,恐怕谁都不信。
  如今谢家内部早已是议论纷纷,家主虽是当着整个谢家的家,可谢家却不止家主一家人,各个分支旁系都借着由头和谢三眉来眼去,也容不得谢家家主不急。
  这次市舶司打算在双屿岛开设商镇,谢家为了这事已经闹翻了天,甚至族中已经有人提议谢家的生意还是交回谢三的手里,顺了他心里的那口气,不过这会儿谢三的架子抬得很高,如今人家也不在乎这些。
  “你这会儿倒是不怕得罪人了。”招儿笑着打趣薛庭儴。
  此时薛庭儴正大老爷似的躺在摇椅上,手边放着个小几子,几子上放着茶水、干果、糕点之类的零嘴,还有几本账册和书。
  摇椅轻轻晃悠,最近薛大老爷的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肯定不止这些,薛庭儴打的名头是在家中教导孩子念书,所以肯定是要指点弘儿和葳哥儿功课的。
  这俩孩子都是天资聪慧的,现在已经开始学《龙文鞭影》了。
  “我怕得罪什么?不想得罪这个,就得得罪那个,所以还是不出面的好。”薛庭儴懒洋洋的道。
  “就是谢三爷恐怕难办的,我听说最近谢家人总是找他,还有外面那些人……”
  正说着,小红从外面走进来,对招儿说了一句高升来了。
  招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便走了出去。
  高升在一处廊下站着,一见到招儿便道:“招儿姐,钱家丝绸行那里……”
  招儿为难道:“我现在去不了,这事你先跟他们谈着吧。你看如今家里这么大一摊子,各处都要忙,还有双屿岛那边也得人看着。”
  高升点点头:“那行,我就先去跟他们谈着。”正打算离开,他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招儿:“招儿姐,是不是他不愿意你出门?”
  第196章
  招儿讶然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何会这么想?”
  “之前你跟我说,年后就去南直隶,可至今没有动身的打算。”高升叹了一口气,犹豫道:“招儿姐,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若不是他,你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招儿向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很少人能动摇她的想法。
  唯一的例外,就是薛庭儴了。
  就好像当年她刚开始生意时,就是因为薛庭儴不愿,却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只能偷着背着。
  因为这番话,招儿自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庭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任性胡闹,脆弱又敏感,她宠着他,让着他。
  这么些年过去,他长大了,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目标,甚至自己的坚持。他狡诈却又善良,每次都装得一副如何如何,其实私底下做了很多很多。这些很多招儿列举不出来,甚至许多她也是管中窥豹,可她却能看到定海从一个比小渔村大不了多少的县城,走到这一步朝野瞩目,他历经了很多艰难辛苦。
  都在努力着,努力地做好一切,努力地往一个目标奋斗,所以又为何会存在谁为了谁?
  ……
  “待这里被清出来,定会恢复很久之前番船满海间的盛景。到那时候,我来这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大半。”
  “那到那时候我们去哪儿?”
  “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
  自打年前从外面归来,招儿就经历了很多事,也因此引发了不少感叹和感悟。
  以前她从不会为夫妻之间相处去头疼。于她来想,两人不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从姐弟换成了夫妻,彼此之间一直是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哦对,如今还多了弘儿。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从二姐的指责,到薛庭儴的生气,到建府的琐事,到他送来的那些衣裳,到那一晚他的坦白,她才发现原来夫妻之间也有相处之道。
  夫妻之间并不是就搭伙过日子,需要烦心和操持的事太多,甚至在彼此之间的相处,都有太多太多的学问。
  “真不知道你上辈子干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找这样一个男人。什么都帮你想着办着,你说你一个当人家妻子的,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也不知道庭儴怎么就忍得了你。”
  其实认真想想,她确实有许多不合格,说走就走了,说回来就回来了。所谓的相夫教子,她一直做的不太合格,可他却从没有说过一句。而之前那次的怒气,大抵也是极累了许久,才会爆发出来。
  ……
  招儿好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语言,她看着高升道:“他并没有不让我出门,是我自己这阵子不想出门的。如今定海万众瞩目,盯在这里的人太多太多,前阵子又出了那么一场事,我实在放不下心离开。当然,也不是说以后就不出门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升子?”
  高升点点头,端详了下她的脸色,才道:“招儿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怕你委屈了自己。”
  薛庭儴难,难道招儿姐就不难了?
  招儿难不难,只有高升这伙人才知道。其实高升今日突然开口,并不是突发奇想,他与姜武甚至私下议论过,犹豫再三,才会问出口。
  按照两人的打算,若真是薛庭儴为难了招儿,两人肯定是要去找他说道说道的,哪怕他如今的官比以前更大。
  可照如今这情况来看,人家两口子的事,他们跟着搀和干什么。也许人家甘之如饴呢?
  那股不是滋味的感觉,又从高升心里冒了出来。
  薛庭儴,你何德何能。
  高升深吸了一口气,才笑着看着招儿道:“招儿姐,那我就先走了。”
  招儿点点头:“别太辛苦了,能谈就谈,不能谈就罢,如今咱们和之前不一样了。”这个不一样,自然是市舶司和双屿岛那边做底气,这也是本来很上心的生意,招儿突然又不上心的主要原因。
  人的心思都是随着外界不断的变化,若是现在搁在去年那会儿,大抵招儿还是要出门。
  “我知道了。”高升往前大步走着,一面挥了挥手。
  招儿笑了一下,才突然响起之前高婶托她的事。说是让她劝劝高升,别总是想着做生意,先娶个媳妇成家,毕竟高升的年纪不小了。
  “还是下次再说吧。”她喃喃道,正打算转身回屋,突然撞上一个人。
  是薛庭儴。
  “什么下次再说?”
  “你吓我一跳!还不是升子得婚事,高婶已经跟我说了好几回,可总跟他碰不上面,好不容易碰面又给忘记了。”
  如今高升常驻定海和南直隶两处,山西那边自然回去不了,所以高婶也跟了过来,是这趟和招娣一同来定海的,如今住在高升在外面置办的一处宅子里。
  见到招儿,高婶就是满肚子的话跟她说,大体说的主要还是高升的婚事。
  说他岁数不小了,天天忙着不愿意成家,说他历来愿意听招儿的,就让招儿帮忙劝劝。说得招儿有些心虚,总觉得是因为高升跟她一同做生意,才会耽误了他的婚事。
  “原来是这样啊。”薛庭儴脸上笑着,却哼了一声:“这事跟你说做什么,她一个做娘的都管不了儿子,难道你就能管上了?”
  招儿瞅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多年的关系,高婶也是病急乱投医。再说了,升子被咱们这么使唤着南来北往的跑,他婚事被耽误了,咱们肯定是有责任的。你这话说的挺奇怪,就是劝两句的事,怎么倒是计较上了?”
  咱们。
  薛庭儴一听‘咱们’两个字,心中就觉得十分愉悦。
  招儿笨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么多年了竟然没看出来了,也活该那小子什么都遮着掩着。
  其实连薛庭儴都没料到高升对招儿的感情不一般,若不是刚才他听到了那些话。
  他伸手环着招儿的肩,两人往回走:“你就是喜欢乱猜测,我怎么就计较上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的小气儿还不多?”招儿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招儿眨了眨眼,道。
  薛庭儴看了她一眼:“他找你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你这趟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出去?暂时不出去了,双屿岛这边不是马上要弄铺子,先把这一摊子事弄完了再说。”招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怎么,你希望我出去?”
  “你出不出去,又不是我说了算,问我做甚?”薛庭儴一派若无其事,十分大方道:“你要是想出去,就去吧,双屿岛这边还得一个多月,你赶着之前回来就行。”
  招儿有些心动,可看看他,还是压住了这种蠢蠢欲动。
  她摇了摇头:“还是不了,那边就先让升子管着就是。”
  “你是不是想留在家里陪我?”薛庭儴突然凑到她脸颊旁问道。
  呃,招儿愣了一下,脸有点红,往后退了退:“陪你,我陪你做什么?”
  “你肯定是舍不得我,想留下来陪我。”他眼里写着得意。
  “不跟你说了,脸皮厚!”
  招儿忙走了开,薛庭儴笑着跟了上去。
  到了双屿岛正式对外开放的这一日,定海客商云集。
  客栈全部都住满了,甚至许多民居都被人租下,暂做落脚之用。
  作为浙江巡抚的窦准亲自出面了,宁波府孙知府也来了,还有布政使陈德,新任按察使叶莒,都指挥使严忠等浙江诸多高官,俱皆亲临定海。
  甚至连总督邵开都来了。
  邵开自打上任以来,一直对浙江的事务表现得并不上心,也是闽浙总督署一直设在广东。广东离浙江还是有些距离的,自然鞭长莫及。
  他在浙江少有露脸,这次会出面自然因为双屿岛上的商镇,是目前朝廷最关注的事情。
  且不提薛庭儴之前献上的那两百多万两银子,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嘉成帝不止一次在朝会上提到薛庭儴,提到定海的市舶司。而自打市舶司成立以来,去年只有短短数月时间,就为朝廷纳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商税。
  说是日进斗金,都是贬低了。
  嘉成帝龙颜大悦,一派和颜悦色,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似乎朝野上下都为定海市舶司欢歌起舞着。
  之后薛庭儴递了建立商镇的折子,虽内阁那边颇多意见,但还是在嘉成帝力排众议下准了。
  今日是双屿岛商镇正式在人前露脸的时候,万众瞩目之下,邵开这个做总督的自然不可能不到场。
  市舶司内最大的那处堂中,此时列坐的无一不是跺一跺脚浙江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入目之间,皆是绯色的官服,唯一的例外就是薛庭儴这个穿白鹇补子青色官袍的了。
  以他官职,这种场面应该是连个座都没有。
  不过他今日才是主要人物,再加上窦准格外给其面子,因此得了个首位左下的座儿。顺喜也在其列,到底他是宫里的人,又是市舶司提举。
  一众官员面露浅笑,一派和颜悦色地说着话。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禀道:“禀诸位大人,圣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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