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_分卷阅读_84

  到的时候,榜刚张贴出来。
  学宫门前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全是人,都在往里面挤。
  陈坚和李大田望而却步,毛八斗却是喊了句‘拼了’,就往里面挤了进去。
  他人生得胖,占地方,又下了死力气,所到之处是人鬼皆避。人群里不停地有人骂,骂什么人饿死鬼投胎的。可还没见着人,那人就挤没影了,找都找不到。
  毛八斗终于挤到最前面,先往圈里找,正头一个座位号让他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接不上来气,就有旁边人问道:“这位仁兄,莫不是考上了?”
  “不,不是我,是我同窗。”
  一时间大家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同窗考上了你高兴个甚!
  毛八斗才懒得理这群人,而就在他继续找其他人的座位号的时候,又有衙役拿了一张大红色的榜前来张贴。
  这张榜上写的全是名字,按顺序从头至尾,也就是这次过了府试的五十人。此榜又叫长案,团案上是只写座位号,不写姓名,所以很多考生看榜,也只能找自己,而看不了别人。除非是像毛八斗这样,特别亲近,知道彼此的座位号。
  衙役走了,一众考生再度围上来。
  有人惨叫:“为什么,为什么案首是饼夹肉!?”
  随着他的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长案最上面那一行字上,薛庭儴三个小字,清清楚楚地写在上头。
  这项认知让许多人都呆住了,致使外围的陈坚和李大田找到机会挤了进来。两人看到榜,也笑了起来。
  又是一阵惨不忍睹的嚎笑,随之一同的还有个刺耳的兴奋声:“阿坚,你在第五。大田在三十七,哈哈哈哈,我也在,虽然又挂尾巴了。”
  可不是,那长案的最下端,岌岌可危的挂在尾巴上,可不是正写着三个字——毛八斗。
  “走走走,咱们给庭儴报喜去。饼夹肉咋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写文章啊!!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猖狂的大笑,众人注视着这三人远去的背影,目光凝滞。
  竟是,竟是四个人都中了!
  随着薛庭儴的‘声名大噪’,清远四子之名也为众人所知,知晓他们情同手足,还是同一个老师。
  因为毛八斗的那句话,本来打算看了名次就离开的考生都不走了,等着府衙那边将程文张贴出来,倒要看看这‘吃饱了才有力气写文章’,到底写出的是什么文章。
  从上午等到午时都过了,那张贴程文的衙役才姗姗而来,许多在原地等着的考生都是饥肠辘辘。
  实在不是这衙役办差拖拉,实在是他家府台大人不知为何,竟一直犹豫要不要将一名考生的文章印出来。
  好不容易上面发了话,下面赶着印,这不就来迟了。
  等衙役走后,众考生再度围上前,其他考生的程文都没有看,就瞅第一名的去了。
  看完之后,有人不屑,有人鄙夷,有人则是深思,不过也没人当街议论什么,俱是一哄而散。
  一天之中,无数人蜂拥而至,又一哄而散。次日,就有流言传出,那饼夹肉之所以能拿案首,不是因为他吃了饼夹肉,而是因为他会拍马屁,还有人纷纷骂薛庭儴虚伪无耻小人的。
  之所以有这种说法,还是因为那道‘不以规矩’的题,当日许多考生拿到这题,都心中暗骂这种不着边际的题,也拿出来当首题。
  若是照着原文的意思去写,难免犯了忌讳,脱离原意去写,那就看怎么写了。
  怎么才能写得新奇,才能写得出彩,写得夺人眼球?这无外乎是时文当属应该必备的,一众考卷中,你写得不出彩,又怎么才能显现出来。
  这就看各人功底和发散思维了,有人去打破规矩,有人破而后立,还有人另辟蹊径,当然也有人墨守成规,洋洋洒洒写出长篇大论来说规矩如何重要等等。
  如今脱离考场去看,再结合私下流传的一些关于府台大人的小道消息,那饼夹肉当堂吃饼夹肉,扭头写出这样一篇时文,不是虚伪、无耻,不是趋炎附势拍马屁还能是什么?
  别看人家吃了饼夹肉,可只要马屁拍得好,拍得府台大人舒爽,还不是案首稳稳当当到了手。
  不过这些言论也只是在私下里传播,没人敢闹到台面上来。
  且先不提人家是不是拍马屁,至少从表面上看人家的文章是有一定水准的,只因是众所瞩目的对象,拍马屁也成原罪了。
  你不拍马屁,你研究府台大人的喜好如何?有那仗义直言之人,一句话就将那些犯了红眼病的人堵回去了。
  薛庭儴听到这些,只能无奈苦笑。倒是周作新听到这些小道消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他是拍马屁,他是拍马屁吗?
  来回踱步几下,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还真是拍马屁,关键这马屁拍得让他不取他就是因私废公,所以他只能取了!
  薛青山眼见赵氏日日往这边送吃的,却只字不提接他回去,就开始在赵氏面前装起可怜来。
  又是说自己的病,又是说薛寡妇大着肚子还要照顾他。赵氏听了心疼,可又没办法,只能回去天天跟薛老爷子絮叨。
  别看薛老爷子坚持,可经不起日日这么吹枕头风,也去看了薛青山两次,真是瘦了不少,满脸病色。
  这边还在犹豫,那头赵氏不知听了谁的唆使,竟在家里闹起病来。大夫也请了,药也拿了,一点用都不起,周氏和孙氏只能轮流到床前侍候着。
  闹了两天,一家人也看出来了,这是打算自己心里不舒坦,准备闹得一家人都不舒坦啊。
  果然没两天,赵氏就唤着自己这次大抵是不行了,死也要看着儿子在身边。薛老爷子开始是吼,吼到最后变成了沉默。
  招儿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有数,估计薛老爷子怕是坚持不住了。若赵氏真借着这事要把薛青山找回来,恐怕族长来也说不了什么。毕竟百善孝为先,阻着人家儿子尽孝别说官府会管,也是要遭天谴的。
  乡下人特别信这个。
  若薛青山真回到薛家,先借着侍疾的借口待着,只要赵氏一日不说自己好了,他一日就不会走,那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可其他人都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还没做的事,怎么你这么早就知道了?!
  赵氏已经连着多日滴米未进了,起先还能嚎,现在连嚎都嚎都嚎不动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脸色蜡黄,看得出她这次是下了狠心。
  薛家一片寂静,一种低气压在无形酝酿。
  “老三!”薛老爷子站在正房门前喊。
  “爹,啥事?”薛青柏从三房屋里走出来。
  “去把、去把你大哥叫回来,你娘病成这样,又一直念叨着他,总是要让她看看的。”
  这话终于说出来了,所有人都不意外。
  招儿在屋里叹了口气,心里却是犯了愁。若小男人从城里回来了,知道薛青山回来了,会是怎样?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去阻止这件事。
  屋外,薛青柏嗫嚅一下,才道:“爹,若是庭子回来了……”
  薛老爷子顿了一下,才挥了挥手:“快去。”他叹了一口气:“他回来再说回来的事吧。”
  薛青柏转身出门,刚走到大门,一个人仿佛后面有人追似的跑了进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刚站稳,就喊道:“连兴叔,你家、你家狗子过了府试,又是、又是案首,咱们平阳府的头名!县太爷亲自来咱们村了,现在正在里正家里。”
  第85章
  “你、你说啥?”
  “我说你家狗子过了府试,这次又是案首,就是头名,咱整个平阳府的头一名。县太爷来咱村里了,在里正家,族长让您过来!”
  薛老爷子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怪异,像是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又好像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手都是抖的,他下意识摸腰间的旱烟,摸了几下都没抽出去。
  “县太爷来了?”
  报信的人这会儿终于顺过气儿来了,直起腰连连点头:“您快去,族长也去了。”
  “哎,哎,我这就去。”他当即就想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身回了屋里。
  “我这衣裳太埋汰了,回屋换一身。”
  不多时,人便出来了,脚下仿若踩了风火轮也似。此时,薛家屋里的人都出来,都是满脸喜气的,薛青柏见他走得快,怕他摔了,忙上前扶住他。出了大门,他犹豫了一下,问:“爹,那我还去接大哥么?”
  “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回头再说!亏你还比你爹年轻几十岁,脚程还不如你爹。”说着,薛老爷子就几个快步,将有些怔忪的薛青柏甩在身后了。
  此时郑里正家门外全是人,但不是像以前那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们都是离得很远探头探脑的,却是惧于大门里站着的那些衙役不敢靠近。
  堂屋里,徐县令一身便装,笑容和蔼地将要给他下跪的薛老爷子扶了起来:“老人家,就不用多礼了。本县这次轻装简行,别无他意,不过是想来看看能养出庭儴那样的少年才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您大概不知,庭儴给咱们湖阳乡挣脸了,本县就任第一年,属下就出了府试的案首。赴考的学子几千,唯独他独斩魁首,当初本县见他气质不同寻常,料想以后定是前程不可限量,没想到真让本县一语中的啊。”
  徐县令似有感叹,像似在回忆当日点了薛庭儴为案首的情形。这一群乡下人可不知道当官的最是擅长做表面功夫,他们若是想做个什么人情,可谓是面面俱到。
  连徐县令都没想到薛庭儴那小子能再拿个案首,当初他只料想他一个秀才是稳当的,再磨砺几年,举人进士也不再话下。
  可谁曾想人家竟是一飞冲天,连夺两个案首,寓意为何,不用细表,秀才是稳当了,而举人似乎也是囊中之物。
  当日府试放了案,消息就从府城那边传了过来,不光是这次夏县赴考学子的成绩,随之一同的还有府台大人的亲笔书信,询问这薛庭儴出身如何。
  这种情形还用徐县令去猜?自然是府台大人欣赏那薛庭儴,这是打算提拔他。
  能在府台大人那边挂上号,就等于一条通天大道摆在面前。徐县令虽是才走马上任没多少时日,却是清楚府台大人的背景不凡。
  多个人情,多条路,童生是小,无奈人前途不可限量。这不,本来县衙那边是要派专人来报喜,却被自家县太爷给抢了差事。
  薛老爷子受宠若惊不用提,连薛族长和郑里正都震惊县太爷对薛庭儴的看重。
  这真是不得了了啊,当年薛青山考中童生时,也没见能有如此殊荣。
  郑里正家门外,有不少村民远远瞧着这边,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当即就被旁边人给嘲笑了。
  “说你是个土包子还不信,童生跟童生也有不一样的,就跟官和官也不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总不至于童生成了秀才公。”被嘲的人反驳。
  “这道理差远了,瞧见没。”那人指了指大门外站的几个衙役,这几人头戴圆顶巾,穿青衣,外罩一件红布马甲,腰系青丝带。正是衙门皂隶杂役所穿的服饰,可在一群乡下老百姓眼里,就是威风。
  “他们对咱们来说,那就是爷。可对里面的县太爷来说,就是个站门子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薛家庭子就是县太爷,他大伯就是站门子的?”所以说乡下人也有自己的小智慧,这还没咋样呢,坑都给人挖好了。
  “那是你说了,可不是我说的,我就是给你打个比方而已。你要是与我顶牛,那你看薛青山当年考中童生时,县太爷咋没来咱村,这就是区别。”
  一群人在外面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屋里薛老爷子正在对徐县令回忆以往。
  说得大多都是薛庭儴幼年的事,譬如这孩子小时候身子弱,却是个好强的,打小就喜欢读书;譬如薛庭儴是如何如何的刻苦,家里穷,孩子就蘸着水在桌子上写字,用沙土在地上写字;还譬如孩子孤苦,父母早亡之类的话。
  薛老爷子说得是老泪连连,徐县令也满是唏嘘:“怪不得他字写得那般出众,本县当初料想肯定是苦练多年,没想到竟是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可不是。”薛老爷子还想说什么,被薛族长眼神制住,他忙了噤了声。徐县令似是毫无所察,又和众人说了些话,方站起来道:“今日就叨扰到这儿,本县事务繁忙,还得回县衙。”
  说着,他看了薛老爷子一眼,道:“当初庭儴为我所取,本县也算是他的座师,家中若是有什么难事,可去县衙寻本县,本县能帮自然是帮的。”
  “谢大人。”
  徐县令点点头,便往门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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