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_分卷阅读_16

  “这名儿倒是文雅。”
  “是呀,所以以后别狗子狗子的称呼了,怪不好听的。”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余庆村。
  姜武惯性绕到了村尾才停下,招儿和薛庭儴下了车。
  “那买卖啥时候做?你说个时间,我到时候来接你。”
  “你明儿不是要去镇上忙么,且那些衣裳也得收拾收拾,等我这边准备妥当,到时候我去你家给你信儿。”
  招儿也是想着再过两日就是薛庭儴和薛俊才比试之日,总要等这事过了,她才有心思去做买卖。
  “行。”
  事情既已说定,便互相道了别。
  姜武赶着车回家,招儿则和薛庭儴一起往家里行去。
  一路上薛庭儴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招儿看了他一眼:“咋了?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方才姜武哥喊你狗子生气了?他也不知道你有名儿了,我跟他说过,他以后就不会再这么叫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醋意,闷声道:“你怎么和他这么熟?”
  “你说姜武哥啊,咱不是打小就认识。你忘了黑子还是他家狗下了崽抱回来的,姜武哥人挺好的,给我帮了不少忙。”
  薛庭儴没有说话,停下了脚步。
  招儿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他竟没跟上。
  她几步又回来了,疑惑问道:“你到底咋了,怎么怪怪的?”
  他憋着一口气:“你可别忘了,你是有男人的人。”
  招儿先是一愣,再是瞅着他笑了起来。却是只笑不说话,那模样让薛庭儴又气又恼。
  不用想,她肯定是没想啥好的。
  见他气得白皙的脸一片通红,招儿忙道:“好啦,别气,我知道我是有男人的人。”
  她话音里带着揶揄的味道,明知道她是哄自己的,他心里还是突突地跳了好几下。
  有着梦里的经验,薛庭儴知道这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再说了旁边还有个姜武虎视眈眈,他可不想再重复梦里的那些经历。
  他忍不住重申了下:“我也是为你好,免得被村里人看见了说三道四的。”他眼睛没有敢去看她,而是盯着一旁的地上,理直气壮中又带着几分心虚。
  见他像个大人似的交待自己,白皙的脸庞,还略带稚气的脸,不知怎么招儿就想去揉他脑袋。
  她也这么干了,同时道:“好好好,你说得都对,我都听你的。”
  他顿时更气了,还有一阵无力感和气馁感上了心头。
  她为什么总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待!
  次日一大早,招儿和薛庭儴就出了门。
  到的时候东篱居刚开门,薛庭儴去了昨天那间净室继续抄书,招儿却去了铺子后面的院子里。
  她和陈老板商量了,借用这地方收拾衣裳。之前招儿看过那些衣裳,都是旧衣,既然想赚钱,东西卖相不好可不行,所以她今天来主要就是干这活儿。
  她将铺子里用来晒书的竹席借了,将那一大包衣裳都倒出来,先按男女式分类,又按质地、厚薄分了几堆,然后才开始逐一检查衣裳上是否有破的地方。
  若是哪儿破了洞,她就用带来的针线缝上。招儿的针线活儿还算不错,绣花啥的不行,缝缝补补做件衣裳啥的没问题。
  她好不容易才清理了一堆,瞅着外面日头正好,便去院中井里打水。井上有辘轳,打水很方便,招儿打了一盆水,将衣裳泡在大木盆里,抹了皂角水搓洗着。
  洗完漂洗干净,这时厨房里的米汤也煮好了。
  陈老板他们虽不在铺子里做饭,可总要一个地方烧水煮茶什么的,所以这铺子里也开了火,招儿就借了灶头煮了一大锅米汤。
  她将熬好的米汤端出来,倒入木盆中,又往里面添了一些水,微微有些烫手最是适宜。方将洗干净的衣裳都倒了进去,用一根棍子不停地搅拌着。
  搅匀了,放置半盏茶的时间,将衣裳从木盆里拿起,重新打水漂洗一遍。
  这就是所谓的浆洗衣裳,浆洗过的衣裳服贴笔挺,只要不褪色,看起来就像新的没区别。有些讲究的人家还会熨斗烫一下,不过碍于没有那个条件,招儿并不打算这么干。
  这期间陈老板进来了一趟,见招儿忙得热火朝天,指着这晾了一院子的各色衣裳笑道:“你这倒好,把我这里当自家地方了,本来是风雅之地,如今让你弄得倒像是浆洗房。”
  时下有浆洗房这种地方,有些人家不想在家洗衣裳,就会将衣裳送去浆洗房里洗。价钱不贵,还省时省力。
  知道陈老板这是与自己说笑,招儿也凑趣道:“经得陈叔这么一说,倒是又给我开了窍,等哪天我没生意做了,就去置办个浆洗房,到时候陈叔把衣裳送来,我不收钱给你洗。”
  “你这丫头啊,真是个生意精。”陈老板摇头失笑,回前面去了。
  薛庭儴抄书的屋子就在这院子里,刚好那扇大窗正临着院子,所以招儿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眼底。
  平时都能心无旁骛,今儿倒好,他总是有意无意去看她。
  看她来回在院子里捣腾来捣腾去,看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生气盎然的脸,看她额头上的汗珠,全然没有抄书的心思,一上午才抄了两页不到。
  陈老板走进来看了看,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招儿:“摊上这样一个女子,也算是你小子有福气。”
  薛庭儴没有说话。
  陈老板又道:“对了,你学业到了哪一步?”
  “四书都已学完,却是只会读,不会解。”
  “只会读不会解可不行,既已入大学,当开始学着明经。不过那种乡野村塾,许多塾师自己都一知半解,也教不出什么东西来。你无事时可多看看《四书章句》和《朱子集注》之类的书籍,虽也不能让你完全明经,但多少是有些帮助的。最主要还是要找一所好学馆,有好的先生为你指点迷津。”陈老板指点道。
  顿了一下,他又说:“我听招儿说想送你去清河学馆,与其花大价钱去那种地方,我倒是建议你不如去清远学馆。”
  “清远学馆?”薛庭儴愣了一下道。
  陈老板以为他不知,或是也像那些俗人听了什么流言蜚语为假象所蒙蔽,道:“这清远学馆是湖阳乡年代最为久远的学馆之一,曾也是享誉整个夏县,当时咱们乡里每年过县试的有半数都是出自清远学馆,其中考中秀才的也不再少数。只是这几年因那清河学馆异军奋起,显得有些没落罢了。”
  陈老板声音低落,似是无限感叹,忽而又转为高昂,颇为激愤:“世人皆重名利,又易被假象所迷惑,殊不知是那清河学馆是使了投机取巧之法。那馆主高有志仗着和胡县令是干亲,趋炎附势于他,朝廷拨到县中扶持当地社学、村学的银两俱都流入清河学馆,两人坑壑一气,中饱私囊。
  “而清远学馆的馆主为人正直,不愿与之为伍,再加上清远学馆本就对寒门子弟有颇多优待,无了这笔银两补贴,只能勉励支撑。主持县试的县令都对清河学馆另眼相看,连带想入学的学童也都涌向那处。此消彼长,近些年清远学馆的名头才渐渐衰败了下来。”
  第18章
  “陈叔可是与清远学馆的馆主相识?”见陈老板如此义愤填膺,薛庭儴好奇问道。
  陈老板抚了抚胡子:“说来也惭愧,我少时与他是同窗,只是我学业不精,只考了个童生,而他却是一举中了秀才,还是廪生。可惜时运不济,一直未能考中举人,蹉跎多年,他也无心举业,才会回乡子承父业教书育人。”
  “不会一直时运不济的。”薛庭儴道。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清远学馆的林馆主在三年后终于考中的举人,当时整个乡里都轰动了,清河学馆的馆主高有志更是气得差点没吐血。彼时他正打算离开清河学馆,前去沈家的族学求学,凑巧听闻到了一些。
  陈老板还以为这少年只是安慰他,笑了笑:“承你吉言。”
  薛庭儴也并未含糊,拱手作揖道:“谢陈叔的提点,只是家中还有琐事未处理。待一切都妥当,小子便去那清远学馆求学。”
  “你倒是干脆,就不怕受了连累,有碍功名?”陈老板好奇问道。
  “小子还未入学,谈何功名?再说了,朝廷历来重视选纳人才,若真是有才之辈,想必那胡县令也不敢过多阻拦。”
  “看不出你小子倒是志气高。好,既然你敢去,是时我定帮你引荐一二,我那位同窗虽为人刻板木讷,不善言辞,学问却是一等一的好。不敢说教个举人进士,一个秀才却是没问题。”
  “那就先谢过陈叔了。”
  连着几日,薛庭儴和招儿都是早出晚归。
  薛家倒是有人问过了两次,听招儿说带薛庭儴出去透透气,也免得憋坏了。大房的人是目露鄙夷,薛老爷子是不禁摇头。之后的便没有人再多问了,大抵心里都清楚薛庭儴是输定了。可能二房这俩孩子心理也有数,才会破罐子破摔不去看书反倒四处跑着玩。
  要知道即使资质如薛俊才,也是在家中连看了多日的书,以做准备。
  转眼间,便到了五日之期。
  这一日,与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农家的清晨素来忙碌,过了一夜,家里的牲畜都得侍候,还要折腾一大家子人吃饭。等吃罢早饭,男人们都要下地,女人们则在家里做家务活。
  若说有些区别的,就是早饭时薛俊才碗里比旁人多了两个荷包蛋。
  因着前段时间薛老爷子的敲打,这些日子赵氏再不敢明火执仗给大房的人开小灶,今儿也是见日子不一般,才会没忍住。
  本来薛庭儴是没有的,还是杨氏见公公脸色不好,才主动去管赵氏要了两个鸡蛋,给他添进碗里。
  薛庭儴要分招儿一个,招儿不要,可惜拗不过他。
  两个人为了一个蛋,在下面你一句的我一句小声说话,上面的薛老爷子面色格外沉重。
  不过乡下人的日子就是这样,再怎么心情沉重,生计不能落下。尤其正赶着春耕之时,薛老爷子还是带着两个儿子去地里干了会儿活儿,直到日上三竿才回来。
  关于薛家的两个孩子要比试的事,早在余庆村里传遍了。
  说怪话的不是没有,可大多数人还是能理解薛老爷子的做法。乡下人挣几个钱不容易,谁家钱也不是大河里飘来的,若是有办法,谁也不会这样。
  知道今儿就是正日子,都让家里的孩子在村里看着。瞅着有生人往郑里正家去了,这些毛孩子便撒丫子往地里跑,离得老远喊一句‘里正家来人了’。大人们地都不种了,扛起锄头就往回赶。
  不多时,郑里正家的那个大院子里就站满了人,还有更多村民正不停地往此处涌来。
  院子里一片拥嚷,大家一面说着闲话,一面议论着今天这事。
  屋里,郑里正正陪着一个身着身穿文士衫,头戴平定巾的中年人说话。
  此人生得瘦长脸,面色有些青白,眼眶下面微微浮肿。看样貌不咋样,可身份似乎非同一般,竟坐着主位。
  而郑里正只能陪坐在一旁。
  其顾盼之间颇有一番不同常人的气质,此人正是在附近十里八村都有头有脸的乔秀才。
  早在之前,郑里正就想过了。薛家那边是薛青山出面请人,若不出他的预料,请的应该是其岳父杨忠,杨忠不过是个童生,那他就请个秀才来。
  一来显得他大公无私,二来也正是彰显自己威望的好时候。
  “乔相公,您喝茶,我这便命人去催催。”
  乔秀才不在意地挥挥手:“不用着急。”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吵嚷声,却是薛族长带着人来了。
  不过却不是薛族长打头,而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这老者身量中等,与乔秀才打扮相同,也是一身文士衫,头戴平定巾,显然就算不是秀才也是个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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