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黄书郎二三事_分卷阅读_46
赵小芹拽了拽脖子上的红绳露出里面用红布缝着三角形的布袋,把布袋拆开之后……愣住了……里面的符已经变成了一摊烂泥……“我没有……我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了……我没有……”
“画符的人有点法力,要不然你第五个死的是你,可画符的人也就这点能耐了,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黄书郎把她手上的红绳拿了过来,随手扔进了垃圾筒。
“大仙儿!大仙儿!”赵小芹跪了下来,“大仙儿!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上有父母公婆四个老人要孝敬,下有两个孩子要养,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啊!”
“大仙儿!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江南也跪了下来。
一周之内,同村的人“意外死亡”了五个,又得知自己很有可能是下一个,任谁的心理防线都会崩溃。
我并不奇怪这两人的反应,我奇怪的是小姑娘……她还是那副茫然不为所动的样子,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样子,“赵爽……你不害怕吗?”
赵爽摇了摇头,“我不害怕,我妈妈就快来接我了。”
“啥你妈妈啊!你妈妈早死了!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赵小芹狠狠打了赵爽一下,“就是她干的!不会有别人!就是她!”
“你说是谁?”我从她的话里抓到了重点,“你是说这些事是赵爽的妈妈干的?”
“是她!肯定是她!”赵小芹狂乱地说道,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轰隆隆!一道炸雷了几乎是在我们耳畔响起,屋子里的灯闪了闪……停电了……他们用来谈判的房间是保洁公司的会议室,在整栋楼的北边,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没了灯光屋里一下子暗了许多。
赵小芹忽然向后退了退,手拼命指着窗户,“来了!她来了!她来了啊!!”她一边说一边推开门向外跑了出去。
“婶儿!婶儿!谁来了?谁来了啊!”江南一边喊着她,一边跟着跑了出去。
我侧头看了看小姑娘,小姑娘站在那里,表情依旧平静……
“赵爽,你呆在这里别离开,等下我们回来接你。”我叮嘱过她之后,跟黄书郎一起跟着两个人跑了出去。
我们刚刚跑出办公楼,就下起了暴雨,江南傻傻地站在楼门前看着前方……赵小芹已经躺在了血泊里,她的旁边停着一辆车……
短短几分钟……“意外”就发生了。
车主从车里下来,拼命的跟围过来的路人解释,“刚才是绿灯啊!她忽然跑了出来……我没看见她!我真没看见她……”
我走到赵小芹身边,赵小芹躺在地上口鼻出血眼睛大睁看向天空,“是她……她回来了……回来索命了!报应……报应……”
“是谁?是赵爽的母亲吗?她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我半蹲下来追问道。
赵小芹伸手指了指左边……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女人站在街角微笑着看着我们,她很年轻……五官清秀……长得跟赵爽有五分像……赵爽的妈妈……
黄书郎也发现了她,追了过去。
“喂?她死了没有?”那个司机拿着手机走了过来,“我正在通知交警……她死了还是受伤了?要不要救护车。”
我摸了摸赵小芹的颈侧,“不需要救护车了,她死了。”
一道道黑烟从地下冒了出来,将刚刚飘出赵小芹身体里的一团光亮拽到了地下。地府来得真快……快得我来不及询问赵爽母亲的事。
我看向街角,黄书郎已经冲到了那里,他左右四顾向我摊了摊手……无论刚才街角的人是谁,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才会波及到整个村子?那些死了的人都干了些什么?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江南大声地喊道,他的精神已经濒于崩溃边缘了,蹲跪在地上抱着头痛哭不止。
我扶抱起了他,“你不想死就告诉我,为什么赵爽的妈妈要向你们全村索命?”
“我不知道!我当时还只是个孩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别问我!”江南跪了下来,他大声地喊道,“我当年只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懂啊!我什么都不懂啊!!!”他一边说一边狂乱地磕着头,我知道,从他嘴里暂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赵爽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大楼,看着车祸现场和围观的那些人……“谁死了?”她问道。
“赵主任死了。”
“哦。”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赵主任家里要发财了,能赔不少钱呢。足够再娶一个黄花闺女了。”说到这里时,她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警车跟殡仪馆的车很快来了,经过简单的勘察照相之后,将肇事车辆和尸体移走,车主跟情绪明显崩溃的目击证人江南被警车带走,事故现场快速恢复了交通,人们依旧在雨夜里按步就班的前行着,顶多在路过事故现场时刻意饶开地上用粉笔画的人形……雨一直下着,那个人形估计在雨停之前就会被冲刷干净,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牵起赵爽的手,她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会死很多人的故事
☆、第55章 报应(一)
叫富贵的人, 多半只是一无所有的山民一样。叫富裕的地方,十有**贫瘠不堪离富裕远得很,
富裕村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国家级贫困县的贫困乡,深山老林交通不便,十五年前才有电, 五年前乡政府所在地才通公路,离开了乡,稍微做了一下休整, 吃了一顿饭之后,往前开了不到一公里就没白色路面了,只有村级的土路,刚刚下过雨的道路沆沆洼尘泥泞不堪,我的二手捷达几乎要在山路上颠簸碎了才到达目的地。
进了村之后, 赵爽指着村子里第二条街上崭新的房子说道, “这是我家。”
房子一看就是新盖的,很典型的东北农村新民居格局,三间铁皮阳瓦盖房子,一间车库, 正面的墙上贴着白色的瓷砖, 看起来颇为鲜亮,院子外面停了两辆□□车,院子里面有几个村妇坐在一起摘菜。
看见我的车停了下来,她们都望向了这里, 这几个村妇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也绝对没有超过三十岁年轻的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因为是夏天的原因都穿着半袖或者是纱裙,富裕村虽贫瘠,但村里人出外打工的多,这些村妇们穿着并不土气。
我刚把车停稳,坐在后排的赵爽就推开了车门跳下了车,像是归巢的燕子一样跑回了家里。
我看了黄书郎一眼,“这房子……怎么有些怪?”
“有怨气。”黄书郎道,他下了车看向房子那里,几个村妇看见他下车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看得出来对他的皮相颇为惊艳。
我们进了院,奇怪的是赵爽没有进屋,而是进了车库。
我们跟着她走到了车库,车库里面东西不多,都是些旧家俱之类的,在一角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老人,老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看起来简直像个死人。
“奶奶……”赵爽走到她跟前摸着她的手,坐到了她旁边。
“这就是你奶奶?”我惊讶地问道。
“是啊。”赵爽掀开奶奶的被子查看奶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我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姑姑!姑姑!”她大声地喊着。
“怎么了?”刚才在院子里摘菜的妇女中最年长的那个本来就跟着我们过来了,听见赵爽喊人,走进了车库。
“我奶奶又拉屎了!都干在屁股上了……”赵爽说道。
“哦,小盆在床底下,你替她收拾吧,我这里还得摘菜呢,晚上家里要来客。”赵爽的姑姑说道,她捂着鼻子向后退了退,一脸的嫌恶,看见我惊讶地看着她,她笑了笑,“我妈大小便失禁,在屋里不好整。”她好像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有没有去医院看看?”我说道。
“她就是老病,不用去医院。”赵爽的姑姑道,“你是打电话问地址的那个人吧?你是保洁公司的?赵主任咋死的啊?我们刚听着信儿……江南呢?”她好奇地问道。
“我们不是保洁公司的,是赵主任请来看病的。”我说道。
“看病……”赵爽的姑姑琢磨了一下……露出了些许慌乱,“看啥病啊……”
“外病。”我看着赵爽熟练地从床底下拿出破旧的塑料盆小跑着去端水,拿一个看不出颜色的“戒子”帮奶奶擦拭身体,“这孩子真懂事儿。”
“她生下来就是她奶奶哄的,也该尽尽孝了。”赵爽的姑姑不为所动地说道,好像眼前艰难地替瘫痪老人擦拭粪便的小姑娘不是她侄女,躺在床上的老人不是她母亲一样。“你说你是看外病的?走,到外面咱们仔细唠唠,屋里味儿大。”
赵爽擦干净了粪便,我看见老人的两侧屁股上深深的褥疮,老人不是瘫痪一两天了,赵瘸子死之前就躺下了才会有这么深的褥疮,当然了,这也是没人仔细护理经常擦洗翻身的原因,褥疮沾水本来应该痛入骨髓,老太太却连哼都没哼一声……想来已经是在熬时候了。
赵爽麻利熟练地给老人换上了新戒子,又拿药膏给老人涂抹,我眼窝子一热……也觉得没办法在这里呆了,跟着赵爽的姑姑出去了。
“是赵爽在伺候她奶奶呢?这孩子可真好。”村妇里面穿红衣裳的少妇说道。
“她不伺候谁伺候啊,自从老太太躺炕上快一年了……我哥活着的时候我跟他说,反正他也在外面打工,我男人也不在家,不如我搬过来伺候妈……我哥不乐意啊……现在我哥也没了……”赵爽姑姑大大方方地说道,“反正就是熬时候,谁伺候都一样。”她坐到板凳上继续摘菜。
“你这话说的……”红衣少妇显然想要说几句公道话,“咋地那也是你亲妈,你可真忍心。”
“哼!我亲妈!你年轻,没看见她当初对我的狠劲儿!我还没板凳高呢就天天早晨起来给全家做饭,给全家洗衣裳,人家孩子都念书,我妈连买铅笔的钱都舍不得出,非留我搁家干活,跟我白天班(一般大)的全屯子这么多人,有几个跟我似的是个睁眼瞎?出去打工只能刷碗,连端盘子都没人要。我虚岁刚十六她贪图彩礼钱把我打发出门子了,我的心早让她伤透了,我不管别人背后咋嚼我的舌根,我就不伺候她。”赵爽姑姑说着说着红了眼睛。
“唉呀,都是过去的事了,桂芬你提这些干嘛!你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吗?男人能挣钱,儿子长得又高又壮,你在家里说了算吃了成的……小红,你也是的……我不让你说你非说!”村妇中穿白衣裳的说道,
“你们啊,来得都晚……真是啥也不知道啊。”赵桂芬抹了抹眼泪进屋拿了两个凳子出来让我跟黄书郎坐,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库里就传来什么东西打碎了的声音。
“赵爽!你把啥打碎了!”赵桂芬一边说一边过去看,“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她进了车库之后,穿红衣服的那个往地上啐了一口。
“小红,你别这样。”穿白衣服的拉了拉她。
“我就看不惯她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死德性,赵瘸子就是个钱串子,只进不出,在城里这些年可没少赚钱,除了这房子肯定存了好几万,还有车祸赔偿……不给她给谁啊?赵爽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喝多少?最后不都便宜了她!”小红压低了声音说道,“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如把我表姐介绍给赵瘸子。”
“咋地?你可别坑你表姐了,她都已经是二婚了还带着个儿子,你还想让她三婚啊?再说了,真嫁过来了,赚产就能归你表姐?”
“我们家可不是那没根没蔓来历不明的人家,我表姐要是嫁过来了,赵桂芬休想霸占财产。”小红说道。
“你可得了吧,赵瘸子缺德带冒烟的……我跟你们说……”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穿浅灰衣服的女人招了招手,几个女人头凑到了一起,女人说了几句话。
小红骂了一句,“真tmd畜牲!连自己闺女都下得去手!他得手没?”
“没有,那孩子跑了,大过年的在外面蹲了半宿……我瞧着可怜给叫我们家去了,我们家掌柜的狠狠揍了赵瘸子一顿,他不敢了。”穿灰衣服的女人说道。
“真不是人,真不是人……幸亏我没把我表姐介绍给他。”小红念叨着。
我在旁边听着心惊肉跳,死了的赵瘸子太不是人了,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下手,难怪赵爽一副木然的模样,小姑娘受了多大的打击啊!
赵桂芬从车库走了过来,我知道她听见这边说的话了,却假装没听见的样子,坐下来神色如常地问我们,“你们刚才说你们是赵主任请来看病的?我们屯子到底犯了啥病啊?连赵主任在内这都死了……六个了!有人说是头一个让四轮车撞死的王老五坟没埋好,要扯三拽两找人跟他一块儿走……可老王家已经迁坟了啊……”
“赵主任还没跟我细说呢就出事儿了,我寻思想毕竟人命关天,我已经伸了手就得管到底,这才把孩子送回来,想来问问你们知不知道是咋回事儿,赵主任临死之前跟我说……是报应。”
一听说是报应赵桂芬的脸都绿了,旁边摘菜的村妇中年龄比较大的两个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其中就有穿灰衣服的女人,她站起身……“那个……我刚想起来,我家小鸡儿还没喂食呢,我回家喂鸡去了。”说罢用围裙擦了擦手,快速地走了。
她出了院子开了隔壁院子的门,原来她家跟赵家是隔壁邻居,当初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一清二楚。
“赵主任……真的……这么说的?说是……报应?”赵桂芬说道。
“是的,她是这么说的。”
赵桂芬站了起来,“你们俩个进屋,我们进屋说。”
我跟着赵桂芬进了屋,屋里是新装修的,地面擦得亮晶晶的,南屋的炕上铺着新炕革,被子整齐地叠在一起,地上摆着有些历史但不破旧的三人沙发,看得出来赵桂芬是个很勤快干净的妇人。
她坐到了沙发上,我跟黄书郎坐在了炕上,我从窗户能看到那几个村妇都没走,伸着头听着我们说话。
“报应。”赵桂芬低头抠着手指甲,好像里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我弟弟挺聪明的……十四岁那年上学的时候让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把腿给砸折了,农村人……也不会治,只能找土大夫看,一来二去的耽误了,他就瘸了,从那以后他就变了,性格越来越奇怪,十八岁的时候不顾我妈的阻拦到外面赚钱去了,大概……十一年前吧,我婆在山外面,离这儿挺远的,那个时候我儿子才六岁,我听我一个远亲提起才知道他回家呆了有半年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回了娘家想要看看他,谁知道……我发现他竟然在菜窖里藏了个女的,我问他是咋回事,他说是在路上捡的精神病,他寻思着自己没媳妇儿,就领回来了,怕跑丢了关起来了……那个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我好说歹说跟他和我妈发了火,他这才把那女的从菜窖里挪了出来,那女的太惨了,大冬天的穿着我妈的破棉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弟弟不是人啊!就是个畜牲!我实在看不下去眼了,给她治了伤,她拉着我让我救她……她说她是城里的大学生,让我弟弟绑架回来的,可是……”赵桂芬哭了起来,“可是我弟弟……我弟弟当时都二十五了,也没个媳妇儿,他那样找个女人多难啊,我家又穷……我跟我妈商量着,张罗了几桌酒,让他们结婚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手却抖个不停,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她已经尽量轻描淡写了,我却从中听出了那个女孩的悲惨,一个女大学生,被人关到地窖里□□作践了半年,出来了之后又被迫“结婚”,那是一段多么暗无天日惨无人道的时光啊。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她怀孕了,不吃不喝的整天就是作……我看她是真疯了……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就觉病要生孩子,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赵小芹替她接生的,我听见……她求赵小芹让她通知她家里人救她出去,赵小芹表面上哼哈答应了,也骂了我弟弟不懂法,法肓,早晚让警察抓去蹲大狱,转过头又劝她,已经生了孩子就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跟我弟弟好好过……”
赵小芹不是普通的村妇,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那个姑娘对赵小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吧。“她是怎么死的?”
“赵爽生下来之后,我弟弟嫌弃是个女孩,刚三天就打她骂她,□□她……我打了我弟弟,赶他走!伺候她出了月子,她那个时候不说不笑,给吃就吃给穿就穿,我以为她想开了就没事了,再加上婆家那边实在离不开人,我就走了……后来听说她逃跑了,被村里的孩子看见了喊了大人来,我弟弟带着几个人把她追了回来,绑在院子里……活活把她打死了。”赵桂芬哭了起来,“我弟弟变态啊,把她就埋在……就埋在菜窖里。自己出去打工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死了的几个人……就是当初一起追她的那些人,那个孩子……就是江南。”
我的心纠结在了一起,几欲呕吐,难怪……难怪死了那么多人,难怪一听说报应就有人变了脸,还有那个穿灰衣服的邻居,她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当初做了什么?旁观?劝说了?可谁也没有做真正正确的事,救那个可怜的女孩一命。
该死!都是该死的人啊!
我头晕脑涨地从屋里出来,那几个围观的女人已经四散逃了,我隔着木板隔成的隔墙看过去,隔壁穿灰衣服的女人一手拎着行李包,一手领着一个孩子往外走。
“你们都知道!”我追了过去,隔着板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