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途_分卷阅读_44
王丽梅犟着,继续打扫,当没听见。
孟遥抓住她手臂,“我来吧。”
王丽梅顿了一下,还是由着孟遥把扫帚拿过去。
孟遥低着头,闷声说:“我昨晚说错话了。”
“你错什么,你永远有道理。”
孟遥不想继续扩大战局,没吭声。
王丽梅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看孟遥主动低了头,也就算了,在她旁边站立片刻,转身回房收拾东西去上班。
家里一时安静下来。
孟遥坐在沙发上,环视一眼老旧寒酸的屋子,心里一时只有无穷无尽的无奈。
再有豪情万丈,面对现实的压力,也不得不俯首蛰伏。
好像从很早开始,她就没有可堪称为“梦想”的追求,所有的努力,多半都是跟经济压力挂钩。
一上午,孟遥把家里打扫一遍,又去了趟超市,补充了一些日化用品。
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听见开门的声音。
孟遥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却见孟瑜垂着头立在门口,肩膀微微耸动。
孟遥一惊,急忙丢了菜刀,洗了个手出去。
她按着妹妹的肩膀,“怎么了?”
孟瑜没答,偏过头去。
孟遥按着她的脸,把她头转过来,顿时一惊。
她脸颊上一道鲜红的掌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谁打的?!”
“……班上一个受害女生的家长……有人看见过我跟管文柏接触,他们都知道这事是因我而起的了……她骂我想出风头就一个人出,为什么要拉着她的女儿……出了这种事不藏着掖着,还好意思大声嚷嚷……以后……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孟遥一时无话可说,伸手,将妹妹搂进怀里。
“校长让我先回来,他等会儿会来我们家里……”
孟瑜头搁在她肩窝处,放声大哭。
愤怒让孟遥脑中一片鼓噪,然而愤怒之下,却只有深深的无力。
她说不出话,将妹妹抱得更紧,心里一阵发冷。
第37章 (37)解决
孟遥帮妹妹冷敷了红肿的伤口,又从抽屉里翻出药膏,拿手指尖蘸了一点儿,轻轻给她抹上。孟瑜皱眉,“味儿冲。”
“忍着。”孟遥按着她的脑袋。
吃过中饭,孟遥收拾完厨房,等外婆去睡午觉了,到房里去看了一眼,孟瑜正坐在窗前发呆。孟遥无声叹气。
以往,有一个记者的头衔,她还敢去撼动权贵以卵击石,而即便是以往,有些事,也是她的笔锋和话语触及不到的地方,比如人心,比如舆论。
她到床沿上坐下,孟瑜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姐妹两人相顾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见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
孟瑜一怔。
孟遥站起身,“没事,我去开门,你就在房里待着。”
孟遥定了定心神,将门打开,愣了一下。
门外不是一中的校长,是苏钦德。
孟遥忙将他请进屋,“苏叔叔,您怎么过来了?”
苏钦德笑说:“报纸我都看了,刚从医院回来,经过你们这儿,我就想过来看看。”
苏钦德在沙发上落座之后,孟遥端来一杯泡好的热茶,把事情简要跟他说了一下。
苏钦德也颇觉气愤,“正好,我就先在这儿等着,看看这个校长有什么说头。”
“苏叔叔,这件事就是一摊浑水,不好让您牵涉进来……”
苏钦德摆手,“小孟我看着长大的,她受人欺负了,我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卧室门“吱呀”一声。
苏钦德抬头一看,见孟瑜正站在那儿,向她招了招手。
孟瑜走过来,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苏叔叔”。
苏钦德看见她脸上的红印,顿时怒火中烧,“还有没有王法了,甭说别的了,这事我管定了。”
孟瑜垂着头,眼眶又红了。
过了半小时,又响起敲门声。
孟遥看了看孟瑜,“你要不回房里……”
孟瑜摆头,“不,我就要在这儿待着。”
孟遥没说什么,上前去把门打开。
外面立着三个人,除了一中校长钟德明之外,还有一男一女,看穿着气质,估计也是学校老师。
钟德明一进门,看见苏钦德坐在那儿,愣了一愣,笑道:“这不是苏院长吗?”
苏钦德也笑道:“钟校长。”
孟遥去给几人泡茶,便听苏钦德说道:“我侄女说今儿校长过来家访,我想,既然要劳驾钟校长您亲自出面,家里恐怕还是得有个说得上话的家长才行。”
钟德明讪讪一笑,“是,是。”
苏钦德:“不知道我侄女儿孟瑜,在学校犯了什么错?”
钟德明瞧了孟瑜一眼:“实不相瞒,最近报纸上登的那些事,纯属子虚乌有。我不清楚孟瑜同学是从哪儿捕风捉影,听到这些消息,蓄意对母校造谣抹黑……”
“我没有造谣!我也差点被……”
孟遥拉了拉孟瑜手臂,轻轻摆了摆头。
孟瑜紧咬着唇。
苏钦德没做声。
钟德明继续说道:“我认为孟瑜同学这种行为非常恶劣,尤其现在正处于备考的敏感时期,她这么一闹,搞得大半个年级人心惶惶,还怎么能沉下心备战高考?”
苏钦德:“您说得有道理。那既然我侄女成了‘害群之马’,那只能让她转学,免得影响了贵校的声誉。”
钟德明笑道:“转学不至于,孟瑜同学也要备考,这要是影响了她高考,我们校方也过意不去。”
“钟校长太客气了,一看就是热诚关怀每一个学生。我领会钟校长的良苦用心,就不让学校为难了。也请校长您行个方便,早点儿帮忙把转学手续办出来。”
钟德明:“孟同学打算转去哪个学校?”
苏钦德:“我看邻县的第一实验中学就不错,那儿一本率高,老师也负责。前几年也出了个教师失格的事,他们处理得就很迅速,该开除开除,该报警报警——哦,看我这记性,贵校不一样,贵校这事儿是‘子虚乌有’、‘蓄意造谣’。”
钟德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苏钦德站起身,“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钟校长贵为一校之长,日理万机,现在还得回去消除这‘恶意造谣’的影响,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钟德明也不得不站起身,本是有备而来,这下炮弹全成了哑炮,一个也没响。
苏钦德忽又说道:“哦,还有一事儿。我侄女儿一直抱怨,学校没空调,冬冷夏热,同学都不能好好学习。我原本想着等她高考结束了,自费给贵校每间教室捐赠一台空调,既然她马上转学了,那我也就不费这个事儿了。”
一番连消带打,明嘲暗讽,把钟德明堵得哑口无言。
最后看了孟瑜一眼,拂袖愤然离开。
孟遥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苏钦德叹一口气。
孟瑜问:“真的要转学吗?”
苏钦德答:“转吧,待在现在这个环境,也影响你备考。你们现在是复习阶段吧?到这时候,老师该教的都教了,多半还得靠自己。这事儿我帮你办,你不用操心,现在当务之急,好好复习,别被影响了心情。”
孟瑜点了点头。
孟遥又再次道谢,跟苏钦德又聊了几句,将他送出家门。
回来,孟瑜耷拉着肩膀坐在沙发上。
孟遥看着她,“怎么了?”
孟瑜抬眼,“姐……这不就成了逃兵吗?”
孟遥沉默。
孟瑜深深低着头,也不再说话。
在她十八年的成长过程中,一贯以为黑白泾渭分明,而白终将能战胜黑。
但原来其实并非如此,很多时候,很多人安居于灰色的地带,不论黑白,甚而颠倒黑白。
孟遥感激苏钦德施以援手,却又觉出一种更深重的无力。
在权势地位面前,个人的努力何其渺小
孟遥看着孟瑜,“别想那么多了……既然讨厌这儿,那就好好学习,离开这儿,到更包容的地方去。”
孟瑜闷闷地“嗯”了一声。
晚上王丽梅回来,孟遥把这事跟她说了。
王丽梅叹气,“……这一下,又欠了苏家的人情。”
十几年下来,她受了什么帮助,会拿一个本子记下来,期望着哪一天能还。但日积月累,本子越来越厚,彻底还清那一日,眼看着越发遥遥无期。
孟瑜暂时不去学校,等苏钦德帮忙把转校手续办好了,直接去邻县第一实验中学报到。
孟遥只请了两天假,不能再多耽搁,第二天中午吃过中饭,就出发回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