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往事(最后一个道士Ⅱ)_分卷阅读_137
门图,那个第一次被他打败的男人,他替他挡住了这一刺。这条命是你的,这是氐人的规矩,你若是不要我那便杀了我,如今,我的主人,我不能再跟随你了,对不起……
“我……操!”叶秋的声线高到了一个极致,胖子说他从未听过叶秋说脏话,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叶秋背着那个女人高高跃起,姜成子想走,可是无奈他已经走不掉了,那把匕首就像是一抡弯月,它是来自死神的召唤,是灵魂的收割者。
从头开始起,一刀劈下,到尾至大腿根部,一条血线缓缓地从姜成子的头部裂开,“噗嗤”一声,如同竹子一般从上而下顿时成了两半……
有人说如果刀足够快,死人后还会是活着的,他能够感受到血管里不停涌出的鲜血,在地上蠕动着尚未消化的肠肚,跳动的心脏和呼吸的肺,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面无表情的离开,一步,两步……
氐人们放弃了抵抗,他们相信这是从天上下来的死神,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对不起,我那受到蒙蔽的族人,再见了,守护了千年的家园……”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巨大的透明球体载着他们从那道古怪的石门里穿越而出,刹那间湖面上泛起了一连串的泡泡,正在湖边焦急的噶桑紧握着手中的猎枪,当第一个人从湖中甩出脑袋的时候,他激动的落泪了。
文斌哥哥,你知道我在等你嘛?噶桑一直在等你们……
重新见到太阳真好,胖子大口地喘着粗气,叶秋身上的伤口足足有十几条,风起云一边用针线缝合一边打量着这个棱角分明的男人,他从头到尾没有坑过一声。
当年有赵子云单骑救主,今日有叶秋单刀救王!
英雄,理应是被尊重和铭记的,可是风起云的心中却越发的害怕了……
“她怎么样了?”苏醒过来的查文斌第一句话便是那个女人。
风起云摇摇头道:“不乐观,怕是撑不了多久,有一处贯穿伤刺破了肺脏,还有一处扎破了脾脏……”
女人的脸色苍白,一如睡着了的袁小白,她的睫毛又长又弯,垂着好似一道帘子。查文斌伸出手想去抚摸,那个女人却醒了,如同被电了一般迅速的抽回,女人从未见过蓝天,她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艰难地问道:“这是哪?”
第一百二十章 命运(一)
如果时间允许,也许他们之间会有好多问题,头顶的那个天原来是这般的模样,她以为那个小小宫殿便是全世界了。
从她口中,查文斌得知,她们便是那一支迁徙而来的蚺氐部落,她们的神是一个蛇身的女子。查文斌问她是不是女娲,她摇头,她说那是西王母。
关于这位女性神仙的信仰,中国,尤其是道教那可谓是由来已久,古籍记载西王母居住在玉山之山,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是掌管瘟疫和刑法的女神,道教认为西王母是西华至妙之气化生而成,与东王公分掌天下三界内外十方之男女仙籍,配位西方,其神格仅次于三清,十分崇高。
而这个女人却说她也是西王母,她们每一代的蚺氐王氏都叫做西王母。
她说,始祖西王母居住在昆仑山上的悬圃里,是一座空中花园,叫做“阆风”的苑中,一共有玉楼九层,左绕瑶池,右环翠水,那里有着通向天界的天梯,有着吃一颗可以活上三千年的鲜果。为了让自己的香火得到绵延,西王母赏赐给了第一代到达这里的蚺氐人首领一种神力,由此蚺氐人开始为西王母守护这十方神山,这里的化蛇和蝙蝠是天然的御敌屏障。
第一代的蚺氐首领便是那个和周穆王幽会的西王母,姜成子说得没错,西王母的后代便是这女子,她活了三百年,也整整统治了这个部族三百年……
三百年后,第一代西王母阳寿殆尽,于是有了第二代的西王母,在她临终前终于分娩出了一个女孩,她和周穆王的那个孩子。和其他女性需要配偶不同,从第二代西王母开始就延续了母系生产的特征,她们可以不需要配偶便直接在临终前生下下一代继承王位的人,也许,这就是那种天赐的神力。风起云推测可能是传说中的无性繁殖,他说在某些鱼类身上也有这种现象发生过。
正因为这种特性,氐人们始终尊重和接受被女人统治的事实,一直到这一代的大祭司,也就姜成子。
皇权和神权,外面的世界早已多次更迭过这种冲突,古今中外,关于这两者的纷争从未停止过,深处大山内部的蚺氐也终究逃不脱历史的车轮。
姜成子发现了一个秘密,第二代的西王母起身上流淌的便有汉人的血液,他们是仇人,怎么可以接受被仇人的统治呢?是华夏的颛顼率兵攻打了他们的先祖,才被迫从富饶的巴蜀盆地来到了这恶劣的山居,他们偷偷的驯化了一种古老的蝙蝠,被咬中者立即成为了僵尸,他们妄图依次夺取氐人的重新领导。
于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在第二代王母身上开始发生,据说,那一年有一个人拯救了这一切,也许他只是路过,也许他是有心,有一个少年郎途经此地挽救了那些水火中的氐人。从第二代王母的口中,那个年轻人得知了瑶池的所在地,和那个时候的多数修士一样,他要进山寻仙。
因为有恩,所以他如愿了,年轻人临走的时候告诉氐人们那座湖的下面有一个洞天,他说氐人与华夏的仇恨不会终究,西王母是华夏的神,不过是利用他们在延续自己的香火,终究有一天他们将会被抛弃。
氐人们不信,不久后灾难再次降临,一场瘟疫横扫了这个刚刚有些缓解的部落,就连蠢蠢欲动的大祭司都奄奄一息了。又是那个少年郎,只不过已经是几年以后了,他再次出现在了城里,他告诉这些氐人是西王母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了,他们已经被抛弃了,如果他们还想活命那只有远离到看不见太阳的地方去。
于是氐人们开始搬迁,从此以后他们开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根据第二代王母的手记,那个少年郎与他们的青衣画像也有着九分九的相似,她相信是那个人回来了,他在为当年的过错赎罪,他是来拯救蚺氐的。
强悍一时的蚺氐部族彻底离开了大地,以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就如同那一成不变的地下世界。
风起云说这可能是一个阴谋,一个从开始就设计到的阴谋。
查文斌问他为什么,风起云说,蚺氐是蚩尤部落的后裔,是炎黄部落的死敌。当年蚩尤战死后就是埋了不周山,这也是为什么蚺氐会迁到此处的原因,风起云说他们是来守陵的,为蚩尤守陵。
“这些蚺氐人不好对付,有人想了法子让他们自动消失,并且还用了一个具有汉人血统的女子来做他们的王。”风起云道:“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姜成子会造反,如果是我,我也会!”
胖子道:“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风起云对查文斌说道:“一个氏族最大的侮辱并不是杀戮,这些氐人是不会害怕死亡的,真正将他们信念击垮的还是他们的王竟然是有华夏血统的汉人,他们守护了那么多年的王是自己的仇人,这是多么的可笑,你们也许不能体会这种感觉,但是我能。”
查文斌道:“你的意思是,穆天子根本也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
风起云点头道:“没错,至少他是始作俑者,无论这是不是他的主意,一个风流倜傥的周天子不费一兵一卒就完成了对一个世仇的统治,不得不说是一步好棋。他们这些氐人只是这步棋里的一小部分,我总觉得这后面还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比如那个少年郎。”
“你们真信她说的?”胖子道:“几千年前的事情了,传说罢了,咱不还说五千年前中华大地上神仙满地跑来着吗,现在谁证实了?”
“那现在谁又证实他们不存在嘛?”风起云道:“她就是一个活化石,一部几千年从未被重新修订过的历史书,以前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还记得你那些子弹壳嘛?你打算怎么解释?”
“这……”胖子卡壳道:“你问我,应该要问那个女人啊!”
是啊,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她了,可是还有机会嘛?没有了,她已经去了,就在几分钟前,在查文斌的怀里,她的嘴角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的最后一个愿望是请求他们可以把她葬回族人那里。
查文斌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她只知道这个氏族的人姓姜!
抱着她的尸体,查文斌呆滞了一会儿缓缓对胖子道:“找些能用的木材做个排,给放到湖面上去吧……”
“这……”胖子也是为难了,这地方硬是寸草不生,哪里还有什么木排,正犹豫着,突然大地开始了摇晃,胖子一个趔趄就坐到了地上,顿时惊吼道:“地震了!地震了!”
瞬间,平静的湖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噶桑一边往后爬一边喊道:“又来了,又来了!”
“是拱顶塌了……”风起云对查文斌说道:“你要送她走,现在就可以了。”
“我……”查文斌不想让她走的就这般的寒酸,可是……
“哎呀,来不及了!”风起云一把抱过那个女子的尸体,他的手刚好触摸到那个女人的小腹上,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手指上微微有了一丝异样,很快那便察觉到了这丝异样的来源。
“她怀孕了!”当风起云宣布这个答案的时候,现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这个女人竟然怀孕了!
她的肚子像个皮球那样的迅速膨胀,从一个妙龄少女转眼间就便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怨妇,联想到她的那个说法,查文斌难以置信,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怪异的事情发生。
“把头转过去!”风起云突然分开那个女人的双腿对他们喝道。
“哦哦”胖子刚转过去就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娘的凭什么,你不也是个男人嘛!凭什么叫我转过去啊!
几分钟后,只听风起云一声叹息呆坐在地上,查文斌回身一看,他的手上已经用那女子的外衣包着一团肉呼呼的东西,他兴奋道:“生了?”
胖子没好气地说道:“跟你做爹了似得!”
风起云摇摇头道:“太晚了,不知道是不是她伤势过重,这个孩子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
就在这时,远在上海家中昏睡的袁小白,满头大汗的安德鲁医生刚刚阅完看护给他的最新数据,小白的身体在之前经历了一波剧烈的变化,有一瞬间甚至心脏接近了停止跳动,血压也迅速降低,瞳孔隐约出现了散光的迹象。
他甚至进行了电击,就在电击完成的那一刻,一旁的心电图已经发出了“刺耳”的滴滴声,一条平直的线再无半点波动,呼吸机随即也开始停止,他已经摘下了口罩有些遗憾的替她盖上了白色的被单。可是就在他准备走出房间通报噩耗的时候,突然看护大叫了一声:“有了!”
接着,是心电图重新出现了波动,血压开始迅速回升,呼吸机再次工作……
第一百二十一章 命运(二)
当她弯弯的睫毛第一次眨的时候,安德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药物应该还能持续一阵子,如今看来袁小白竟然有苏醒的迹象!
所有的生命特征都开始恢复到了正常状况,安德鲁惊人的发现袁小白的身体在迅速地恢复着,那速度之快让他始料不及……
远在那棱格勒峡谷的查文斌还在为这一对双双离世的母女感到悲伤,前后只有几秒,你便可就看见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便也看见她的娘,只可惜,造化弄人。
“要塌了查爷!”胖子拉着查文斌道:“别看了,没办法的事儿,我们已经尽力了!”
“文斌,走吧!”风起云缓缓放下那个孩子道:“你是道士,应当懂得生死气化,顺应自然的道理,她们不过是离开了这个让她们经受苦难的世界,放手吧,让她去吧,去到她应该去的地方。”
查文斌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来这里,后悔不该跟着胖子一块儿跳下去,他曾经目睹过无数的生死,唯独这一次让他久久不能释怀。初生的生命是那样的脆弱,他坚信,如果能够早一点,如果他能够在坚持一把,或许那娘俩儿就得救了,可是他又怎会知道,若不是他的这一出,小白又怎么会醒呢?
一句话:造化弄人,天意难违!
远远的,又到了分叉的那条路,查文斌道:“噶桑,你的阿爹还活着,你带着他先回去吧。”
“我……”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离开或者不离开都不是合适的选择,噶桑再一次看见了他的父亲,虽然他已经不能认出眼前的儿子,甚至现在他倒像是噶桑的儿子。风起云已经给他们父子俩准备好了回去的补给,无论如何,噶桑势必要先接走落穆。
“我在家里给你们煮好酥油茶,备上草原最好的青稞酒,最肥美的牛羊肉,你们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们!”说罢,小噶桑双膝跪地给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们叩了重重的响头,这是他能做的唯一,查文斌没有阻止,看着他那还稚嫩的肩膀挽着自己的父亲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查文斌的心头多了一丝安慰。
“他还能好嘛?”查文斌问道。
风起云摇头道:“很难说,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也是我现在心中的疑惑之一,显然,他出事的地方离蚺氐的中心还很远,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身后的轰隆声还在继续,巨大的水压从地表倾泻而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塌方和掩埋,也许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悄无声息的从此掩盖掉,但是他们心里……
“秋儿怎么样?”这位兄弟今天可谓是到了极致,那不顾一切的拼杀让胖子都觉得不寒而栗。
他有些微白的嘴唇轻启道:“没事,我,或许回去的太晚了……”从他那略显平静的眼神里,查文斌还是读出了他的遗憾,或许叶秋在想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救出那个女人,那么这之后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了吧。
“你已经尽力了。”查文斌看着他浑身已经被缠满了纱布,这样的伤要放在常人身上不说昏死过去,至少也是不能动弹了,风起云都不记得自己给缝了多少针,可是叶秋竟然还能正常行动,用胖子的话说,这厮就是个变态!
“哎,”胖子自顾自地说道:“有很多转瞬即逝,像在车站告别,刚刚还相互拥抱,转眼已各自天涯。人生就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变了……”
不知道怎的,从别人嘴里说出这句话好像挺深沉,可是在这家伙嘴里说出来居然带着那么几分的搞笑,查文斌也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好了,你说得没错,无论生死我们都还是要继续的,既然这里有很多的谜,我们就去解开那最后的谜团。胖子,想九儿了没?”
“她?”胖子冷哼道:“一个没有教养的小丫头片子,哼……”一边扭动着他的大屁股,胖子一边哼着小曲儿,风起云道:“这还真是一头到哪儿都能想得开的猪!”
下一站,图上标记的是一棵树的模样,这一段路程看着也是最远的,风起云推测这幅图的最终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舂山,传说中太阳升起的地方,一路上他都在整理这些信息的片段,有几点他已经和查文斌逐渐达成了共识:
一,蚺氐不过是个后来者,至少在蚺氐之前很多年这里就有其他人在活动,落穆也不会是蚺氐人干的,有人把他丢在了湖边,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二,那个女人说的少年郎非常可疑,风起云推断这是一个阴谋,并且周穆王可能就是知道这个阴谋真相的人之一,并且是其中的参与者。
三,他们坚信,那座城池并不是蚺氐人所建,地表的那座城和底下的那座城池是那样的宏伟和精美,并且蚺氐是渔猎民族,不具备高超的建筑技巧,那么是谁给他们设计了这样的城池并且还要是这样的对称设置。
四,让先前那些考察队和搜救队出事的绝不是偶然,包括他们所遇到的那些蝙蝠的袭击和难以解释的子弹壳都让风起云相信有一双眼睛时刻都在背后盯着他们。
五,盘古红莲的棋盘是谁教给蚺氐的王的,他为什么一定要对方解开这幅明明不可以分出胜负的棋?
六,真正的西王母和他的瑶池在哪里?那些遗迹是否来自上古传说?如果是,那么这些人又是什么人,是否还会有继续存在的可能?
七,丁胜武他们要找得到底是什么?当初把九儿引到这里的又是什么东西?
八,查文斌看见的那幅图上的人到底是谁?是否如同那个女子所言的那般,还有一点便是她为何和小白会如此的相似!
九,这一点是风起云最好奇的,查文斌在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然也是查文斌最糊涂的……
一天的赶路,又快要到了天黑的时候,陆续的路边开始出现一些残砖断瓦和半缺的土坡,仿佛一下子就到了黄河两边那些被遗弃的老村庄。
风起云嘀咕道:“《穆天子传》里记载周穆王不过走了两三天的路程就到了舂山,他还带着那么多的随从,这里地势开阔,按理应该有所发现才对。”
“也是老神棍写的,别太在意。”胖子道:“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我们的补给不是很多,给噶桑匀了一些,我刚才看见那边有几只毛兔,要不晚上弄点野味尝尝?”
要说这几天那也真是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在氐人那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形同嚼蜡一般,便由着胖子去了。不多久,一声清脆的枪响,他还真提着一只岩羊回来了,足足得有七八十斤,这门口刚好也有一条小水沟,胖子一边收拾完一边就地就开始烤,不多久那金灿灿冒着油滋滋的羊肉就香气扑鼻而来。
一条羊腿,四个男人啃了个精光,余下的那部分胖子打算用等下用熏的做成干粮,起码补给的问题不是太大。
正讨论着这些天的过往,突然胖子听到了周边有脚步声,这小子耳朵灵得很,立马翻起五六半朝着一堵墙的后面喝道:“谁!给老子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