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复仇文)_分卷阅读_38

  岳长修轻笑,“贱丨人贱命,连名也低贱。”
  “我娘说这样好养活。”
  “你也叫全喜吧,省得我记你的名。”
  “谢少爷赐名。”
  人不大,但确实机灵。岳长修如此想着。
  人虽俊朗,却是人模狗样。金书瞧着他,如此想到。
  伺候岳长修喝了两次药,天已经黑了。他跑到厨房蹲在外面等人,厨子见了他笑道,“王寡妇,你外甥在等你。”
  王寡妇手势稍停,笑道,“肯定是肚子饿了,活都忙完了吧?那我就回去了。”
  “去吧去吧。”厨子眼神又意味深长,“我说王寡妇,你可别带着个孩子去赌摊啊,小心把你外甥也给输掉了。”
  王寡妇呸了他一口,“你就不能说我会赢?”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解下放好,就拉着金书从后门走了。出了巷子,离岳家几十丈远,她才道,“今日少爷可有给你赏银?”
  金书摇摇头,“没有。”
  王寡妇顿时恼了,“你个傻子,定是没做好。你大半夜饿晕在我家门前,要不是我捡你回来,供你吃喝,还给你找差事做,你现在已经在阎王殿了。赶紧给我赚钱,否则我非得将你丢出去。”
  金书抱了她的手求饶道,“等狗蛋发了月钱,就全都给您。”
  王寡妇真想将他卖了,可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也没孩子。如今天上掉了个这么大的孩子来,又听话又乖,嘴又甜,收着做儿子也不错。等再过一阵子没人来找他,她就去官府那把他收做养子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让他快点赚钱。
  金书抱着她的手走着,又想到那个被自己下了泻药的小厮,虽然内疚,不过……今晚还得再去他喝的水里下一回药。
  待他完成任务后,送他一袋银子当补偿吧,佛祖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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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宅外的人一直都没有走,已过去六天,依旧在各种地方盯看。
  阿古察觉不到倒还好,注意言行便可。可一点动静就能感觉到的薛晋觉得他们烦人透顶,真想去屋顶墙上将他们拽下来痛打一顿。
  “明日姚婉会过来,刚让人送了拜帖来。”
  “拜帖?”薛晋颇觉有趣,“她倒真将这里当做你的家了,看来除了她,谁都不会恭贺我们了。”
  “碍于你爹的颜面,谁又愿意在没有看清局势前乱押宝……除了姚婉和于子千。”患难见真情,兴许就是这个了。只是阿古更愿意在事情结束后,和他们一辈子不再相见。他们越是对自己好,她心中的愧疚就越多。
  想到这,她抬头看看屋外,又将目光落在薛晋脸上,声音轻浅,“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应当也知道荣德贺绿浓,还有洪知礼的事。”
  薛晋点头,“知道。”
  阿古唇角微有笑意,“那你不怕?不怕枕边躺着个手染鲜血的蛇蝎女人?”
  薛晋面色如常,“如果会怕,你也没机会问出这种话。薛家人最擅长做的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这倒是……”
  薛晋好奇道,“你怎么还不吃?要凉了。”
  说到吃晚饭,阿古就觉得胃在翻滚。
  任何一个人几天三顿都是吃面条,再好吃的面胃也会扛不住吧。她禁不住问道,“你就不能做做其他菜?”
  “好像不能。”薛晋诚恳道,“因为我只学了下面条。”
  阿古的厨艺向来不好,否则她会亲自去做菜吃。这时她才觉得这世上最能倚靠的其实是金书呀,他的厨艺堪比厨子。吃了几口,她才想起这面汤上没飘着让人难忍的葱花了,问道,“你怎么不放葱了?”
  “你不是不吃么?”
  阿古微顿,第一次吃面时她一直在挑葱。原来他留意到了,难怪这几天汤水里都没葱。本来以为是他忘了,原来不是。
  薛晋见她又停了筷子,说道,“难吃?明天我试试做其他菜,免得把你吃吐了。”
  “不难吃。”阿古卷了一筷子面,“挺好的。”
  有瓦遮头,日食三餐,便是天底下最美的事了。
  ☆、第49章 时机
  第四十九章时机
  岳长修这几日精神已恢复得不错,晨起还起了个大早同父亲母亲问安。岳肖见他病好转,而离阿古被监视已过了八天,心中冷笑,果真是那女人捣的鬼。等儿子彻底康复,他定要领着他去薛家讨说法。
  “爹,再过两日,让孩儿回翰林去吧,总这样不出门,听小厮说,外头的话传得十分难听。”岳长修爱面子,想到自己不出面,唯有姚婉对别人说他不是的份,没有他反驳的机会,就觉吃了大亏。再这么下去,姚婉肯定说尽了他的坏话。
  岳肖摇头,“此事不可,得爹爹将那叫阿古的女人捉起来,你再出门不迟。”
  岳长修不能理解为何父亲会认定下毒的人是阿古,他跟她可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自己?
  回到房中,他只能拿了书看。一会下人来报薛升来拜见,忙让人去请。
  薛升酒醉两天,今日看着少了平日的爽朗,有些颓靡。岳长修见了他当即叹道,“这到底是你得病还是我得病。”
  “兴许都病了。”薛升笑了笑,“你精神倒不错。”
  “已快痊愈了。”岳长修迟疑稍许,才问道,“别人可有在背后说我什么?”
  “能说什么?怎么,怕姚婉将你休夫的事到处说?”薛升微微摇头,“姚婉可不是那种人。”
  姚婉的脾气和宋锦云相差无几,他了解宋锦云,所以同样了解姚婉。
  两人正说着话,长长廊道上走来一个男童,端着药缓步慢行,走到跟前跪下将药举过头顶,“少爷,该喝药了。”
  薛升看了一眼那药,见岳长修一口饮尽,问道,“这药是……”
  “解毒所用。”岳长修将碗丢回托盘上,“下去。”
  男童起身时薛升看了看他,很快就收回视线,没有多看,又和岳长修说起近事。
  金书抱着托盘慢悠悠走过拐角处,回头朝薛升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又觉耳后根有点痒,却不敢挠。万一一挠把这乖巧的面皮挠破了怎么办。不过薛升来是他没想到的,他本想已经潜伏了三天,今天就开始给岳长修下毒,再不下毒他就完全康健,要去找阿古姐姐的麻烦了。
  可偏偏杀出个程咬金。
  如果薛升刚走岳长修又毒发,只怕岳肖要怀疑起薛升来。到时候薛升再仔细一查,自己很有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一揭穿,阿古姐姐也得跟着暴露。
  果然薛家人很惹人讨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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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婉又来看阿古了,依旧是买了许多许多东西。阿古只觉她再多来两次,就要专门空个房间给她放置东西了。
  薛晋也觉头疼,见她指挥着下人搬东西进来,禁不住放下手里的书,说道,“姚姑娘,你送的这些薛某可以拿去当银子用么?”
  “可以呀。”姚婉大方道,“送来了就是你们的了,随意处置。”
  薛晋本意是提醒她不要再拿什么来了,谁想她根本听不懂这种拐弯抹角的话。
  等下人都搬好了,姚婉便说道,“我娘让我陪她去赏花,我得走了。”
  阿古送她到门口,目送她离开。回到院子,只见薛晋书盖脸上,晒着初晨朝阳,姿势十分惬意舒坦。阿古看看里屋的东西,过去收拾,打算把他们用不上的拿出来。
  不一会薛晋也进来了,说道,“还有十天就中秋了。”
  “嗯。”
  “中秋正是最挂念家人的好日子。”薛晋在她一旁附耳低声,“那天是回薛家的好时机。”
  阿古微顿,再过十天就离开这去那令人作呕的薛家?在小宅里过了几日安宁日子,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了。人果然是居于安乐久了,就会变得脆弱和怯懦。
  可这里终究不是她要待的地方,大仇未报,她何以能安心待在这里?
  “嗯。”阿古定声应下一字,决意回去。
  薛晋见她应得这样坚决,知她心中仇恨仍跟以往一样沉重。鼻尖有发轻碰,隐隐香气萦鼻。再近半寸,就能碰到白皙的脖子了。
  阿古以为他还有话说,等了片刻才觉气氛不对,猛地抬头,脖子上触感微软,像是被亲了一下,她捂住脖子瞪他。薛晋抬手,“我真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阿古咬了咬唇,见薛晋目光游离,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我当时昏迷不醒,你说喂我喝水……你拿什么喂的?”
  薛晋觉得如果说出实情他就别想走出这屋子了,慢慢往后挪步,挪到门槛外才指了指嘴,随后飞快跑了,留下阿古在屋里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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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中秋,岳长修又开始做噩梦,只要一闭眼就像进入了阿鼻地狱,瞧见许多不应是活人会瞧见的景象。
  大夫来看,也不知得了什么病,开了安神药给他。可喝了也不见好转,来势汹汹,急得岳肖又接连几晚难眠。他当即怀疑阿古又在作祟,问了那去监视的人,却都说少见她外出,甚至连岳家所在的街道也没有到过。
  那下手的肯定不是她。
  岳肖让人排查这两天来过岳家的人,也没发现可疑的。进宫奏请圣上,圣上遣了两个御医来,却也束手无策。
  金书在外头听御医说查不出问题,心中暗笑,肯定是查不到的,他家阿古姐姐制毒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都是自己制的,御医再见多识广,也不知是什么毒。
  一会下人出来,让金书去把厨房的药端来。
  金书跑去拿了药,正想往里洒毒粉,又顿住了。阿古姐姐说过要小心御医,虽然他觉得不会露出破绽,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规规矩矩端了药送去。一进里面,御医先拿了药放在鼻下闻,查看了好久,说道,“这药确实只是安神用的。”
  岳长修直勾勾看着白色蚊帐,像是看着自己灵堂上的白绸。报应……这是报应吧……
  接连生病,又开始神志不清了。耳边有个姑娘在跟他说话,像是宋锦云的声音,又像是姚婉的声音。在勾着他的魂魄,让他快去阎王殿。
  浑浑噩噩睡了醒,醒了睡。再一次睁眼,屋里没有人,能瞧见下人在外面站着的身影,打在窗户上。
  他觉得很冷,浑身都冷极了。想叫人,可却叫不出口。他颤颤巍巍下地,还没站直,腿就瘫软在地。被子还留在床上,他顿时更冷了。想伸手去拿那取暖的东西,可却怎么也拿不到。
  嘶哑的嗓子干得像要缺水的田地裂开,却没有水。忽然有水涌上,有点甜,又有点咸。猛地溢出嘴角,竟是黑红的。
  原来不是水,是血,是毒血。
  他愕然地张了张嘴,知道再不让人来,他就要死了。可是怎么爬都爬不动,怎么动都动不了,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他用尽力气缓缓回头,那双腿竟多了一双手,从地下伸出的手将他的腿紧紧抓住。随后一颗长发脑袋慢慢浮起,头上一直在流血,还有瓶子碎屑……
  下人见用饭的时辰到了,敲门问声。接连敲了几次不见人应答,忙推门进去。走进里头一看,只见岳长修七窍流血,已然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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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前夕,别家门前已挂起庆贺用的红灯笼,岳家门前却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白色灯笼。
  白日的客人都已经走了,只有岳家人还在灵堂。
  岳肖一夜苍老二十载,白日里哭晕了数回,抱着儿子的棺木哭得肝肠寸断。
  岳夫人早就哭得晕死过去,再没力气跪坐,便进屋躺下了,哭湿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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